厉天舒割断了喉管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杀母血仇，杀不了你，便杀死我自己。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他，向着厉夫人的尸身爬去，却在两步之外咽了气。
司命愣怔地望着这一切……
“啊——！”
他回过神来，痛得像是整个人被撕开。
他崩溃地爬到厉天舒身侧，倒在一片泥泞血水中：“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历天舒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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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姝赶到时正赶上厉天舒咽气的那一刻，她的魂魄已经脱离躯体，缓缓升上虚空。
魂魄外晕血光，乃是凶煞之相。
丹姝双手掐诀，随即唤出灵犀圈将厉天舒的魂魄压制住：“玄霄，将她封入星盘！”
玄霄掌心一托，一隙白光乍破，一斗星盘化作金笼将其笼罩其中：“须速速送她入轮回。”
袖中一道飞符，传召此地阴差。
丹姝手中握有生死簿，上面有关厉天舒的命格已被改写，此后种种皆被记录在册，她了然于心。
丹姝看着眼前一片惨象：“偷窃灵宝下凡、强行令人起死回生、令女杀母、二十四条人命…司命，随我回天宫领罚吧。”如今她再想替他求情已是不能了。
司命充耳不闻，他将丹姝当作救命的浮木，连跑带爬地赶到她面前：“丹姝你救救她！我身上已无神力，只有你能救她了——”
丹姝低着头：“再给她第二次生命吗？”
“这遍地的尸体你为什么不救，厉夫人你为什么不救？如果没有你这些人怎么会死，如果没有你厉天舒又怎么会背上弑母的罪名！你已经逼死了她何必再多此一举救她？”
“我不是！我没有！”司命癫狂地摇头，双目血红：“我知道你能救她，给她吃颗仙丹吧，你想要山河镜对不对，我可以将它交给你！”
丹姝眸光闪烁，却还是摇了摇头：“任君堆金砌玉，难买长生不死，即便是我也做不到。”
“司命，你真的看不出来吗？”见他执迷不悟，丹姝缓缓问道：“厉天舒含怨而死，她只恨自己凡人之身杀不了你，死后都要化做厉鬼来找你索命。”
司命浑身一颤：“不是的，不是！”
玄霄看向丹姝，白绸下的面容露出一丝担忧：“丹姝，趁天兵天将赶来前，快将司命带回天宫吧，这样他私自下凡的罪名就连带不到你身上。”
丹姝却按住他伸过来的手：“将司命带回天庭之前还有一件事。”
“司命，山河镜在何处？”
司命跪在厉天舒的尸身前，恍若行尸走肉一般：“阴差来勾她的魂魄了吗？”
玄霄忍不住频频侧首看向她：“还是先将司命押回天宫，拖得越久玉清上相便会越早察觉。”
“玉清上相要的是生死簿和山河镜，至于司命在何处，究竟要不要带回天宫，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玄霄声音渐弱，直直看向她：“你接到玉清上相的指令了，什么时候。”
丹姝并未注意到玄霄的目光，现出灵犀圈向着司命走去：“就在刚刚。”
万千金丝如蛛丝结网，想要直接将人扣住。
而一直如游魂一般的司命，却忽然暴起！
一座巨大的金象显形，将那灵犀金线尽数盖住。
丹姝唤出银枪悬翦，厉声：“司命！你若敢逃，等着你的只有剜心剔骨，斩杀灭形！”
话罢悬翦一枪扫去，那金相的影子被割破，司命被烈火灼烧，瞬时便化作一缕风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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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灵光，穿山入城。
只是很快，在第二次路过那棵歪脖子树，丹姝停下脚步。
与玄霄目光相触，两人皆是脸色一凝。
坏了！
一时不察，她们进入了某种幻象。
玄霄快步走回丹姝身侧：“是司命。”
丹姝气极反笑：“还以为他已是强弩之末，没想到还留了一手，到底是做了几千年天官。”
环顾四周，只剩她与玄霄还留在原地，方才还热闹的人群倏忽飘散，整个京城并山林，如海市蜃楼化作了泡影。
丹姝捻了捻指间溢散的尘烟：“这是什么地方？”
玄霄抚了抚身侧，指尖如划开溪流，却拦不住快速消散的天光：“我们已不在京城，是山河镜。”
丹姝望着眼前如沙石一般迅速坍塌的景象，眼中露出惊叹。
不愧是上古的法器，即便司命已经是强弩之末，依然能借山河镜余威困住她与玄霄两位天官。
怪不得…玉清上相一定要拿回这样的法宝。
玄霄扫过周遭：“司命应该没有余力将我们困在镜中世界，他只能借山河镜为媒介将我们传送至另一处，尽可能远离。”
“此处不对劲，我们尽快离开。”
丹姝想要驾云，却发现灵府空空，不禁愕然失色。
“怎么会……”丹姝想要唤出悬翦，几息过去没有丝毫回应。
若是无法感知到自己的法器——
丹姝猛地抬头看向玄霄，却见他也一脸不可思议。
玄霄无声摇了摇头，他也同样如此。
丹姝脸色陡然一变：“这是什么鬼地方？”
得知自己失去仙法的那一刻，丹姝浑身打了个寒颤，金身未成之事始终像一柄利剑悬在她头顶。
如今这柄剑竟在此刻骤然落下！
丹姝强自镇定心神，低眉敛目遮掩自己的惊惶：“玄霄，你可能借星魂之力带我们离开此处？”
玄霄指着头顶让她往上看，此处没有星星，只有偌大一个太阳挂在天上。
“六合九洲，鲜少有星辰无法触及的地方，如今竟还真被司命寻到了。”
第23章 龙困浅滩
尘烟散尽，入目之处只有斑驳黄沙，荒凉孤寂。
丹姝脸色愈发难看，她站在原地静默片刻，颈间青筋暴起。
不行，她无法化出原形！
“化不出原形，用不了法力，我们难道要靠两双腿走出去吗？”
玄霄
目光落在她身上，察觉到她的焦躁便轻轻勾住她手指：“丹姝，别怕，我们能走出去的。”
玄霄的指尖冰得她一个寒颤，轻轻一挣便与他错身而过。
他低着头看着空荡的指尖，无声沉默。
丹姝深吸一口气，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掐诀，气蕴灵府。
既然仙力用不得，凡尘修士的术法如何呢？
腾云驾雾、缩地成寸有一个能用便好
只是任丹姝掐诀掐了半天，抬头望眼欲穿，也不见有一丝云气汇集。
玄霄有些不忍心泼她冷水：“你我如今已是凡人之身，怕是无法行聚云腾空之举。”
“是我病急乱投医了，”丹姝默了一会，才道：“既然腾云驾雾之术用不出来，自然也无法千里传音召土地前来了。”
她抬头望向身前的人，眉眼如霜刀：“玄霄，我们被困在这了。”
凡人之身开始让她胆怯，没有金身护体，没有法宝，无法化形，若是她在此等境况之下，出了什么意外……
千年修行作土。
玄霄不知她的焦躁从何而来，只能挨近了她身侧，低声细语地安抚：“还没到那个时候，兴许走两日就走出去了。”
丹姝望着伸向自己的那双手，片刻才探出手去，由着他将自己拉起来。
玄霄：“成神者，神魂永固，不死不灭，即便此地化作牢笼，也不过困顿一时罢了。”
闻言，丹姝没有言语，冷笑一声攥紧了玄霄手腕：“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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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黄沙漫天分辨不清方向，怕是随便什么魑魅魍魉都能将她击杀。
一呼一吸间妒恨丛生，恨天生神族，恨不死不灭，自己俯仰天地千年却还是在此刻落了下乘。
真是不甘心。
可看着玄霄眉眼间隐含的情意和担忧，丹姝不愿迁怒于他，便松开手往前走去。
玄霄掀开衣袖，如今已是凡人之躯的雪白腕上留下一道刺目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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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了许久，或许两天，或许三天，但天上的太阳却始终不曾移动过。
丹姝刚抬起头打量几眼，就被那日光照得双目酸涩：“如此异象，此地难道是魔神真源化转之地？”
玄霄却摇头：“不像。”
丹姝疑惑：“为何？”
玄霄的目光扫过她干渴的唇角，生出一丝担忧：“魔神真源化转之处往往会在虚空中另辟一个小世界，而不是去争夺没有灵气的凡尘。”
“所以我们现在还在九州大地之上。”
玄霄不置可否。
太阳久久不落，像是要晒干这片大地上最后一丝水汽。
丹姝除了口中愈发干渴，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她忍不住咬着唇间，感受到一丝血腥气溢满口腔：“莫非是大荒中的妖邪跑了出来，吞食了此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