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瞧,竟连
案台下的蒲团也都浆洗干净了,台上重新摆放了时鲜瓜果。
丹姝坐在那被擦得干净整洁的石像上,深深吸了一口香火气,顿觉神清气盈。
一番打坐修行后,再睁开眼,仍是觉得灵府滞涩。
“此处距离人间还是有些太近了。”
或许应该再往深山里走些,灵气浓厚于修行有益。
葫芦村附近交给黄鼠狼小精怪们,正好多修一修人间的香火善缘,来日还能讨个人封。
三日过去后,村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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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丹姝正在修持打坐,忽然察觉到一一抹熟悉的气息。
她蓦然睁开眼:“怎么深夜上山来了?”
站起身给庙中的灯烛,剪了剪烛芯。
丹姝走出门外,本想将灯笼挂起来,指尖才冒出一丝焰光,便想起他目盲,挂不挂灯笼又有什么区别呢。
翠色的山上,夜色浓重。
许春休出现在山道尽头,胸口不断起伏。
湿重的山间雾气落在他身上,潮了衣裳。
丹姝见他脚步虚浮地进了庙,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
许春休将竹竿放下,乖巧地跪到了蒲团上,深深一拜:“山神娘娘,我好久没来拜见您了……”
说完从怀中捧出一抹绿来,竟是两三束莲蓬。
他生涩地扒出莲子,才摸索着摆到贡台上,忽然倒了下去!
丹姝将人翻过身来,怀里的人脸色是不正常的红,口中吐出潮热的呼吸。
探手一摸,也是烫得厉害。
丹姝让他倚在自己怀里,蹭了蹭他鼻尖:“感了风寒不去找医馆,倒花一个时辰爬山,我是大夫吗?”
将人打横抱起,走到到旁边的小房间,那里是大开间隔出来的。
没有床,只有一个低矮的光秃秃的木板。
丹姝从袖中寻了一床锦被和软垫铺上去。
然后将许春休塞了进去。
她倚着门,略施小法术,便脱了他的外衣鞋袜,将那雪白的肌肤掩进了被褥里。
尝了尝他剥好的莲子,竟然是脆甜的,随手将剩下三两枝莲蓬放进了门边的水缸里,醒来还能接着剥。
“也不知道哪来的莲蓬,”丹姝轻笑:“总不能是自己下河摸来的吧?”
瞧他脸色,烧得有些迷糊了,便起身去屋外取了一瓢山泉水,熬些药吃了,毕竟这个样子不能干嚼草药吧。
她还留着之前炼丹的小钵,掌心分出一团火,如鬼火般浮在半空。
让它自己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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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生病便脆弱许多,许春休也显出些往常不见的娇气。
整个人裹着薄被里,毛茸茸的脑袋窝在里面,长发散在被面上,时不时侧首吐出潮热的气息。
被发丝遮掩的脖颈从耳侧,到锁骨生出连片的红。
细薄的肌肤底下像是能看到血液流动,青筋鼓起。
床边的烛火,被小窗漫进来的晚风吹得摇曳。
丹姝坐到一边闭目养神。
她身后的许春休察觉到一丝冰凉气息后,无声扭过身子来。
头抵在她后腰,似是想遮住朦胧的烛光。
丹姝垂眸,乌沉沉的发中露出唇间一抹艳红。
因为贪图清凉的气息,许春休不断向丹姝靠近,直到将脸贴在她的衣衫上。
丹姝没有阻止。
直到药罐子的小盖被水汽顶开,才移开目光,将盛了满满一碗的汤药抵在他嘴边,许春休紧紧闭着嘴,像颗蚌一样怎么也撬不开。
药汤撒出一点,脸便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了。
“抬头。”
丹姝掐着他的脸,拇指强行启开他的唇:“快喝,喝了就好了。”
“唔…嗯…”
冰凉的手指蹭在柔滑的脸颊上,许春休怕苦想躲开,又忍不住抵着她磨蹭。
“你是狸奴吗?”丹姝只得将人半抱起来。
许春休窝在她怀里,毛茸茸的发扎在她颈间,有些痒发狠道:“明日便将你的头发都绞了!”
丹姝一手扶在他腰间,一手给他将药灌了进去。
苦涩的药汁液流进喉口,许春休挣扎起来,却还是乖乖的不敢吐出来,只将眉蹙紧。
等到她再想喂第二碗,竟是直接缩进了被子里。
丹姝哑然一笑,第一次见他闹脾气,竟然是因为不肯喝药。
“不喝就不喝吧,我这药草干嚼都好用。”
丹姝袖子一挥,将东西收拢起来,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掀开被子,看到许春休一双腿蜷缩着。
右腿足踝处裹着一条巾帕。
指尖一挑,巾帕落在被褥上,白冷冷的肌肤上划过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丹姝站在床边,指尖一动,那裤腿便贴着白皙柔腻的肌肤拉高,露出的伤痕一直延伸到小腿。
“你去打兔子了不成,怎么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丹姝的指尖冷不丁按了按那伤处,许春休猛地弹动,腰肢一拧侧过身趴伏到被褥上,细细哆嗦,却并不躲开。
碾开的草药落到伤口上,那人小腿一抽,浮空的细绸布自行一圈圈绑好,最后猛一抽紧!
许春休攥紧了薄被,阖着的睫毛一颤:“疼……”
丹姝放轻力道:“倒还知道疼呢——”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那细绸布打好了结。
许春休蜷缩在被子里,沉沉睡去。
丹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喜欢被他仰面注视的样子,享受着被他当作神的那一瞬间。
神需要信徒。
她俯下身,撩开他凌乱的鬓发,手指拂过他的眉眼轻轻刮了刮。
“好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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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破晓。
庙侧的小屋里,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薄被里拱了出来。
丹姝听到动静,仍旧闭目打坐,只分出一丝灵识去瞧了瞧。
嗯,脸色红润许多,比昨日通红着眼,苍白着唇好多了。
此刻茫然无措地坐在堆起的薄被里,像是开在枝头的栀子花。
娇颤颤,却很精神。
果然还是自己的药草起作用了吧。
许春休掀开被子,忽然觉得腿间一凉,白皙柔韧的一双腿又缩了回去。
“我,我的衣裳——”
谁脱了我的衣裳……
瞧他惊恐的脸,闭目的丹姝勾了勾唇,满足了一些隐秘的小心思。
许春休愣了一会,便在枕边摸到了衣裳,仔细回想了片刻,自己昨夜似乎起了热,一路爬上了山。
他最后的记忆,便是自己剥莲子时昏倒的样子……
莲子!他的莲子!
许春休顾不得穿好鞋袜,赤着脚站到了地上,摸索着慢慢挪出里屋。
竹竿丢到哪里了?
丹姝托腮看他进进出出:“风寒都没好,连鞋袜都不穿。”
手指一弹,那根细竹竿便被她立到了他必经之路的墙边。
许春休跪在地上摸了许久,也没摸到自己剥好的莲子。
“我的莲子呢…”空茫茫的眼中都是疑惑。
遍寻不到,许春休便以为是自己高热烧出了幻觉,莲蓬兴许是上山时掉在了山道上。
他落寞地揪了揪衣角,他编了好几个竹筐才换来的莲蓬……
山神娘娘会怪罪吗……
丹姝瞧着,笑了笑:好傻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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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夏,山间晨起时总是会冒出一些雾气,晶莹剔透的挂在枝叶上。
今日太阳没有冒出来,密云遮顶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即便是苦夏,山间的风还是有些寒凉的,许春休摸索着给自己穿好了外衣和鞋袜。
他将被子叠放整齐,床铺打扫干净,坐在了床尾。
“庙里什么时候有了被褥?”
丹姝叹息:“小傻子,现在才想起来吗?”
不过许春休没纠结多久,以为是前几日来修整的村民落下的。
想必自己昨夜烧得迷糊,擦黑
摸到了床边,脱了衣裳便躺进被子里人事不知了。
‘轰隆——’
窗外忽然落下一声雷来,轰隆隆连成一片,眨眼的功夫便下了雨。
许春休复将这间小庙打扫干净,推开窗。
“下雨了。”
一双白皙的手伸了出去,雨丝顺着那柔滑的肌肤落了下去。
清风细雨,斜斜飘入窗扉,打湿发丝黏在他雪白的面颊上。
乌沉细软的发丝散乱翘在额角,衬得人秀美娇憨,秋水芙蕖一般。
檐上雨珠飞溅,叮叮当当串成一片雨帘。
许春休喜欢听雨,他喜欢一切能想象出山川草木的声音。
因为看不见,便只能细细去听风声、雨声、溪流和落花落雪的声音,想象那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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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春休摸到自己的竹筐,从里面拿出了一柄伞。
丹姝瞧出那正是自己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