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她骤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再也不能作壁上观,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那杆竹枝。
“荀师兄既然来了,怎么不早点出声?如此窥视他人,算不得君子所为。”丹姝走到一旁,拿起水囊一饮而尽。
凭方才他慌乱的举动,没有半分身手,如何能做将军?
她越发好奇了。
“晦明,可是被我吵醒了?”
李容摆了摆手,伸了个懒腰:“无妨,往常这个时候我也该醒了。”
荀英握着那杆竹枝,此刻倒真觉得丹姝是有一两分真本事的,单看这一手俊俏的功夫,潇洒的身形,便是个人物。
看来晦明还是没看错人。
今日语气便比昨晚好了许多:“你们既然醒了,不如去前厅用朝食吧,师父已经在等着了。”
闻言李容赶忙套衣裳:“如何能让师父等我们,快些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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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用罢了朝食,丹姝一顿饭都心不在焉,直到看见山庄里里外外忽然忙活起来,仆从们搬着箱子上了马车。
“这是要去什么地方?”丹姝站在廊下问道。
李容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侧:“师父要去拜访一位术师,这些都是背下的厚礼。”
“何时决定的?”丹姝望向内室,荀英正同青字公在席间说些什么:“荀师兄也会去吗?”
“自然不仅荀师兄要去,你我也要去,师父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
丹姝此刻也有些好奇了,搜刮着原身的记忆,身为女官,应当消息还算灵通吧。
她怎么不知道这座王城中还有什么出名的术士?
那些仆从的手脚极快,很快便整理出几辆马车并牛车,除去她们几人要乘坐的,剩下的都是精挑细选的贺礼。
丹姝几乎是被李容推着上了马车。
车里已经铺好了软垫,熏了香,就连茶水糕点都备齐整了。
还有几卷丹方解闷。
马车动了起来,丹姝干脆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车窗处的轻纱时不时拂在她面上。
车夫的手艺很好,即便是行在山间小路上也算不上太颠簸,丹姝抱着手臂,一摇一晃间昏昏欲睡。
直到一张薄毯盖在她身上,丹姝才猛地睁开眼,李容又被她吓了一跳:“守白——”
余光扫过马车外,不知何时变换了景色,丹姝撩开帘子脸色一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不是同你说了,我们要去拜访一位术士吗?”李容有些不懂,他不是已经说过了,难不成师妹健忘?
“可你没告诉我要离开王城啊?!”马车不知行了多久,已经距离王城十分遥远,连官道都看不清了。
车后尘土飞扬,入目皆是大片大片的无主的荒地。
“怪我怪我,是我考虑不……”
“所以我们到底要去哪儿?”丹姝已经探出头去,想要让马车夫赶紧停下。
“哎,守白你这是做什么——!”李容赶紧去拿丹姝的手臂,却被她反手挟住,力道根本挣脱不开。
“哎,疼疼疼!”
“那你倒是说我们要去何处?”
“我们要去盛国!”
“什么?”丹姝慌了神,燕国距盛国足有几十日的行程,即便快马加鞭也要半月余,她答应了玄霄,要在三日之内回去见他。
“我要下车,停车!”丹姝慌了。
眼前闪过自己离开时,那人摇摇欲坠的身形和含泪的眼睛。
马车夫见车内二人争执起来,忙问到:“晦明公子可有什么事吗?”
“不曾,你只管驾车——”李容用尽全身力气将丹姝挡住:“守白,你莫要在这个时候胡闹,师父对此事十分上心,若为你折腾一通,怕是要将你赶出景灵宫去,你不是无亲无故吗,何必非要呆在燕国?”
“我自然有我的缘故,你离开时也没说要拜访的术士远在盛国!”她又要如何说,她满心牵挂着燕国公子。
李容仍然挡在车门处,好言相劝:“守白,你若真的有牵挂之人,不妨等我们在盛国安定下来再做打算,你若是此时下车,师父定会怀疑你,且燕国最近还算平稳,什么人什么事不能等些时日?”
“你们不会再回燕国了?”丹姝问道。
李容摇头:“不会了,你好不容易才进了景灵宫得了师父认可,若是此时离去,再回头可就难了……”
丹姝掀开帘子看向车外,指尖快要将掌心抠出血来……
来回不过一月,玄霄没有她在身边,
他真的能等这么久吗?
他曾是天上星君,如今还有燕国公子的身份遮掩……
半晌,丹姝撂下车帘:“那好吧,到了盛国安顿下来,师兄替我寻几匹快马可行?”
“这有何难。”李容见她不再坚持,坐了回去。
平沙莽莽黄入天,一架车队不断前行,带起黄沙无数。
风声如泣。
第70章 华阳侯——师赢
李容觉得这一路上,丹姝心事重重连话都少了很多。
守白这样洒脱的性子,不知燕国有什么人拖住了她的脚步……
车队没有走官道,专挑些荒僻的野路,丹姝一问才知,是盛国与崇国两军交战,自燕国借道。
刀剑不长眼,要避开大军不得不选些偏僻小路。
除了丹姝这一行车队,路上还多了许多流民,一个个如野人一般。
有几分脑子的便就地聚集一伙,打劫过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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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你的剑解下来递给我——”李容昏昏欲睡被丹姝摇醒。
“什,什么……”李容擦了擦嘴角,下意识将自己的君子剑递过去:“守白,怎么了?”
“别睡了——”丹姝掀开车帘坐到了车辕,见李容探出头来:“找个趁手的东西坐好。”
“咱们人多,他们不敢吧……”李容话还没说完,一侧流民便冲杀上来!
干瘪的身体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锵!’
木矛与铁剑相击,轻易被丹姝斩断矛头,木矛被翻搅脱手,凌空插在土地上!
车夫见状迅速驭马转向另一侧,与那些人擦过——
‘哐当’一声,李容一个仰倒摔在车壁上。
“快,将他们甩在后面!”
好在车队随侍的仆从有几份功夫,除了有几人受了惊吓,不曾被流民抢了去。
“晦明,不是告诉你坐好。”
“你倒是给我个反应的时间——”李容摸着脑袋坐起身,被丹姝握住手拉起来,头昏脑胀地爬到她身后。
“喝点水。”丹姝扔给他一个水囊。
“守白,你师兄我不成了……”他本来身子就不好,这一番赶路再加上流民突袭,此刻头昏脑胀,眼冒金星。
“既如此,你下去跟着车跑吧,清醒清醒。”忽然她肩头一沉,刚刚还喋喋不休的人已经昏睡过去。
李容脸色果真差了很多,颊侧的肉都消了下去。
纤秀了许多。
丹姝没有动,抱着剑在车辕上坐了整整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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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一路疾行,原本二十几日的路程,硬是不到半月便赶到了盛国边城。
足可相青溪公的心急与恐慌。
只是苦了李容,面有菜色,走路发虚。
丹姝也有些吃不消,见流民散去没了威胁,便躺在软垫上呼呼大睡。
与李容睡得很横七竖八,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能看见盛国王城的城墙了。
远比燕国庸城更壮阔宏伟。
“晦明,醒醒。”丹姝卷起车帘,向外看去。
“盛国王城……”指尖摸索着手中铁剑,压着锋利的剑尖,划出一道血痕,她将手指含进嘴里。
她与玄霄约定的三日之期已过,二人却相距数千里,不知他此刻是否在怪自己,言而无信……
李容从她身后凑过来,将丹姝挤到一边,嚷嚷道:“守白待咱们安顿下来,我定要入你的道,这才十几日功夫已经去了我半条命,实在逊你太多……”他晃晃悠悠靠在车壁上,脸色又白又苦。
丹姝跳下车,伸了伸腰。
“烦请守白扶我一把——”他在车里闷久了腰腿无力,连下车的力气都没了。
丹姝才握住李容的臂膀,忽听一阵震颤的马蹄声,随着弥漫的黄沙,一队轻骑铁甲军从远方疾驰而来。
落日旌旗,清霜剑戟。
马鞭一挥,车队挨挨挤挤避向一侧,让开了路。
车鸾辚辚。
一片连绵的玄色中,四匹青骢驾车而来,铁蹄踏过,银鬣乘风。
富丽堂皇的马车出现在众人眼前,木舆铜軎,顶负容盖,青铜包角在落日余晖下锃亮,车辕两侧的错金银瑞兽尊贵非凡。
两侧更是有铁甲军护持。
“好威风!”李容探出头看着那队铁骑声势浩荡地进了王城,吐了吐嘴里吃进的沙土,啧
啧称奇:“不知是哪一家。”
“能有军队护持,必然是王公贵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