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着,不再说话,也没有必要再说什么。
曾经发生之事已成事实,如今,还是向前看便好。
“圣上想必有些累了罢。”他道,“放心,臣下答应护卫圣上,便不会食言。待外面守卫疏松些的时刻,臣下会想办法将圣上送出御极殿,让圣上在两日后的早朝之上,彻底将那些掣肘撕开。还请圣上身边的影卫多加配合些。”
是的,云舒并不打算在宫中直接为父兄报仇,真要做了,恐怕他连御极殿的一步也踏不出去。
当真以为圣上身边便没有其他人可用了么,不可能的。
“嗯。云舒,等寡人处理了那几个逆子,再与你好生处理这些往事。此次,你要相信寡人。”圣上咳嗽了一声,勉力道。
“臣下先行告退了。”云舒避而不答,拱手说完,便退出了卧房。
大门轻轻吱嘎一身,室内重新归于平静。
半晌后,圣上幽幽呼出一口长气,道:“林寿啊,你说,云舒此次归京,究竟会做到何种程度呢?”
唤作林寿的贴身侍从猛地往地上一跪,慌张道:“回圣上,奴才不知。”
圣上看他一眼,缓缓坐起:“起来吧,莫要动不动便跪,如今寡人身边,也只得一个你值得信任了。”
“是。”林寿站起,依旧低垂着头,上前搀扶住圣上,服侍他更衣。
另一边,云舒出宫之后,却是避开人群,趁夜去了堂叔云铎府上。
昏暗的书房中,云铎满鬓花白,看向云舒的眼神却依旧犀利。
去岁云舒赴边之后不久,云铎便被从偏远之地调回了京,眼看着云家又似乎又回到了权利中心,但只有云家人自己清楚,这不过是圣上的安抚之策,实际上云铎领了个不痛不痒的职位,并未实权可言,在边关一事上,更是被人防范得死死的,插不进去一点。
“你怎生无旨宣召、孤身一人便回来了!”云铎看着十分肖似堂兄的侄儿,面上满是对他此举的不赞同,“若被人发现,你百口莫辩。”
云舒情绪淡淡,垂着头道:“圣上之病半真半假,他定然是想趁机将能威胁到皇子即位的人铲除,方用此理由让侄儿归京。”
云铎恨铁不成钢:“正是如此,你才不能回来!”
云舒道:“侄儿不得不回。”
云铎深深叹了口气,指着云舒却不知该说还说什么好。
他们生来便是云家人,在很多事情上,都没有太多的可选择性。当年,他也是受族中指派,弃武习文,方为云家谋得另外的出路。
可到底,云家从来都碍了上位者的眼,哪怕他功绩再高、做得再好,也始终进不去权利中心,不被圣上信任。
如今云舒重新执掌了云家军,云铎一家更是不能独善其身,云家,自然是要站在一条线上。
云铎知晓云舒归京的因由,他想劝些什么,却又什么也都说不出口。能说什么呢?夺亲之仇,焉能是一句劝能消散?
“罢了,”最终,云铎还是道,“你行事且小心些,多的我帮不了你,但若有用得上之处,尽管说便是,咱们是一家人,兴衰俱是一起,自当守望相助。”
“是,多谢堂叔。”云舒拱了拱手,声音带了些凝滞。
他知道,自己正行走在刀刃上,动轴头破血流、连累家人。可没有办法,既在很多年前就被那谣言、被云家所处的位置拉入了局中,他无旁路可走。
与云铎商议了许久,天边将将露出鱼肚白之时,云舒方从侧门悄无声息地离去。
火既起,不烧它个翻天覆地,不可罢休。
京中局势波兰诡谲,连居住在皇城根下的百姓们都似乎感受到了这种紧张,整个云京的繁华之气都收敛了少许。
一行快马呼呼喝喝着从街市上穿过,朝着远处驶去,留下一堆挤挤挨挨的摊位,与看着不成样子的货物不断叹息却不敢置喙的小商贩。
“如今这般在街市纵马之人越来越多,怎生便无人管呢!”一个商贩小心嘀咕道。
“嘘!”旁边的人赶忙打断他,“不要命啦!大人们的事哪轮的上咱们来说!”
普通百姓们自然是愤怒不敢言的,可谁叫如今圣上病重,这些臣子们、幕僚们,都开始枉顾规矩,四处嚣张起来了呢?
无论是何变故,总归是上头的事情,他们这些小民,也不过是只能提高警惕,若风向不对,便大门紧闭罢了。
他们不知,方才这一行嚣张纵马之人,却是往大皇子府中去的。
多数皇子的府已立在了宫外,然圣上却始终没有分封任何一位皇子为王,此事曾受无数臣子诟病,圣上却始终不曾改变想法,于是一众皇子的府,也只能叫皇子府,而不能享王府称谓。
大皇子府中。
“你说的都是真的?”大皇子一双利目紧紧盯着来人,确认道,“云舒当真回京了?”
“是,并且小侯爷已经进过宫了。”幕僚深深低着头,不敢直视积威甚久的大皇子。
“呵呵,他还真敢回来,是真不怕死啊。”大皇子冷笑一声,一想到云舒那张自小便欠揍的脸,他的心情便不好了,“也不知父皇究竟是什么想法,竟将这位瘟神给召回来。也不知咱们,可否消受得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