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岁之硕士毕业后两年提交了申请,成为正式会员需要两名资深会员同她共同做会来证明每一个语向的水平,而她是三语向,则至少需要六名资深会员来证明她的三个工作语言达标,但由于国内中英法IACI会员稀少,且无英法母语者,她的推荐签名一直没有拿满,这次去巴黎进修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好,那我知道了月慈姐。”
去GESI的事情确定后,闻岁之原本想同陈远峥讲,点开对话框又犹豫着作罢,思考下还是决定等他从伦敦回来当面说,以免他出差还要分心想她的事情。
因此两人在工作间隙联系时,她也没再提这件事。
陈远峥此次出差,除了忙伦敦的项目,中途还飞去了瑞士一趟,兆辉在苏黎世的银行项目出了纰漏,销售行为不当,有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
奚清语常年在瑞士发展,父亲奚松斋留给外甥和自己的资产也基本是她在管理,欧洲的人脉和资源比陈远峥要多,得到消息后也立马赶了过去。
一周的调查与周旋后,违规责任和责任人基本落实。
之前闻岁之在新闻看到瑞士这边的情况,听说他亲自飞去,便心知合该不算小事,因此收到他消息说事情已经解决时,不由也跟着松了口气。
事情落定后,奚清语八卦外甥的感情生活,“跟你的女朋友还好着呢吧?上次回去还宝贝似的不给我看,怕我把她吓哭啊?”
陈远峥忍俊不禁,“Auntie。”
“不是不让你们见,我们才刚拍拖不久,又因为工作经常异地,现在就让你们见面,她会有压力。”
“Alright,那auntie祝你能得到同等的喜欢,也希望你以后不要辜负她。”
奚清语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无声低叹了下,“不过Lucian,你不让我见,我听,但陈家人你未必管得住,那可是个吸人生气的漩涡。”
陈远峥唇角笑意敛住,“我知道auntie。”
只不过这次陈家的人没去找闻岁之,而是在他回港城后找上了他。
这是他春节后第一次回陈家家宅。
陈远峥来到后院,陈国善正站在西侧一方鱼池前,里面游动着他在拍卖会高价拍来的八条锦鲤,一侧石台上搁着凹陷一点的鱼食碟。
“这锦鲤在拍卖会上单条看靓得惊艳,搁进池子里倒是逊色不少。”
他舀起一点鱼食往水里洒去,散开的锦鲤再次欢快聚拢,“再稀有再靓的鱼,始终有个价,你钟意就养住,得闲喂下,就会乖乖哋对你摇头摆尾,听话嘅不得了。”
陈远峥眉心轻微敛着,从烟盒里嗑出的烟管捏在指间,语气冷淡地打断,“父亲,您有话不妨直说。”
“哒”一声,勺子被扔回碟子里,砸出几粒鱼食。
陈国善背起手,“你阿爷看好你做生意嘅本事,看重你阿公的势力,越过我跟你uncle将陈家实权交给你,让你掌话事权,我都唔计较,但这系你家,我系你父亲,家事应该由我话事。”
“Kelly婚事的定夺,不就是您说了算吗。”陈远峥淡声回,眼底却浮满嘲讽。
陈国善面色难看,沉声质问,“魏家的公司有问题,你既早已知晓,为什么唔出手帮一把,为什么唔同Kelly讲,甚至连我这个做父亲嘅,你都唔肯讲一句?”
在兆辉卸去职务后,他逐渐退到边缘位置,对圈子里的事也不如以往通晓,并不知魏家外强中干,得知远嵘同魏家明拍拖后,便存着借魏家起势的心思,但也怕反遭利用,只私下口头对婚事松口,待到远嵘真的进入魏家核心董事层再在明面上提起。
却不曾料到整个魏家只有账面做的漂亮。
陈远峥无声冷笑,“我要做的只系保障陈家的利益,物业股权在Kelly还是Kiki手里根本无分别。”
一句话噎得陈国善面色发红,他急促喘息了几下,厉色说:“好,好一个无分别!魏家的事既已至此,暂且不提。”
“我们来讲一下你身边嗰个女仔。”
他冷哼一声,“你还真是好得很,若不是我派人调查,还不知你竟养在身边小半年了。”
对父亲晓得闻岁之的存在,陈远峥并不意外,之前瞒着也是不想陈家的人去扰她心烦,既已知道,也没有再瞒的必要。
他沉声纠正,“不是养着,是正常拍拖。”
陈国善不同他争论是喂养的鱼还是豢养的雀,直戳重点道,“她同这池子里的一条锦鲤有什么区别?你玩玩可以,一直养着也无所谓,但她还不够格进陈家。”
陈远峥唇角冷讽抬起,“她的资格不需要别人给。”
“你简直色令智昏,她的家庭连中产都未够,帮唔到你的事业,对陈家也唔半点助力,门当户对,亘古不变,她日后在陈家会处处不适应,阶级带来的矛盾不可调和,你只会因为今日这份幼稚的喜欢让整个陈家给你都兜底。”
话落,池子里的锦鲤尾巴甩出水声,不只是反对还是赞同这番言论。
树荫间有日光透过,虚晃着落在陈远峥脸上,暖黄的光晕却显得他眼底此刻越发冰冷,听完只淡淡一句,“我母亲同您门当户对,最后的结局呢?”
陈国善表情突变,脸色青白,你了半天没有下文。
良久后才像缓过神似的,音色虚下几分地开口继续说,“当初去paris唔用公司的口译部,偏要带她去,过后还继续喂给她资源,给她那个小工作室背书,这都是你做的吧,你这么在乎她,那她对你的感情呢?”
“你知道她下个月要去paris吗?”
陈远峥神情微顿,面上瞧着如常,语气平淡地说着“所以呢”,但夹着烟的手指却不自觉收紧,软塌的烟管无声扭曲几分。
“So what?她从去年就着手准备去GESI,你却一无所知,她根本唔钟意你,你们的感情根本不对等,她只利用你的权势和资源,don’t be stupid, Lucian。”
听完这番话后,陈远峥将烟管丢进一旁的纸篓里,侧身看向陈国善,这一番动作后,他的情绪已经整理好,神色淡然地开口,“她钟意唔钟意我,我心里有数。”
他唇角小幅掀了下,“至于利用我,父亲,我不妨同您说句实话。”
“只要她想,我心甘情愿做垫脚石,让她踩着我往上爬。”
“最后,我希望您以后不要越过我去同她谈论资格的问题,关于我和她的事,您只能同我谈。”
陈远峥冷淡扔下最后一句,便转身离开了这院子。
祁津没进别墅,在前院同修花坛的佣人闲聊打发时间,瞧见陈先生从前门出来,立马迎上来问立马出发去洲南吗。
闻言,陈远峥脚步微顿一秒,随后淡应了声“嗯”。
上车后,车内车窗徐徐降下一条细缝,他从香烟盒里磕出一只烟,衔在唇间,滑动打火机点燃。
太阳已经逼近地平线,像灰青掺黄的缎面上烧出一个猩红的烟头,将周围烧出一圈华光,橙红霞光透过车窗细缝射在他如玉长指上。
顺着繁忙车流驶入莱恩洛克隧道,车内光线一瞬暗了下来,夕阳像是烧在了陈远峥手指间。
修长骨节夹起烟,他递到嘴边吸了口,烟雾一圈扑过一圈地散开,平流雾似的笼在他眉眼处。
车子堵在朋安湾口岸时,他又滑动打火机,在昏色里点燃了第二支。
两支烟抽完,身上沾满了烟味。
进入四月,气温也跟着升高,车缝灌进来的风也渐渐褪去凉意,裹了几分黏腻的潮热,等味道散得差不多才合上车窗,将照进来的浓郁光条徐徐切断。
等车子停在公寓楼前时,天边已渐渐暗色洇润,初见暮夜。
几分钟后,门铃响起的时候,闻岁之正在翻看巴黎市区的租房信息,移动视线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才晚上七点多,她没有点外卖,这个时间会过来的大概只有陈远峥,只是回国前他说要先去家宅一趟,还以为不会这么早过来。
她锁掉电脑,手撑着软垫起身,同时门口传来门锁解锁声。
虽然门锁录入了陈远峥的指纹和面容,但他每次过来都会先按门铃,以免她专心做事没注意到,突然出现在屋子里吓到她。
闻岁之趿拉着拖鞋快步走过去,迎着他张开的手臂将人抱住,她下巴贴进他肩膀里,鼻尖蹭过他衬衫挺括布料,贴上他颈侧温热皮肤,呼吸间有股不易察觉的烟草味,“刚才抽烟了吗?”
陈远峥低应了声“嗯”,手掌在她后脑处抚了抚,“下飞机后有点累,抽了两只醒神。”
她应了声“嗯”,边问他吃没吃饭,边从他怀里往后退了两步。
“没有,没什么胃口。”陈远峥垂眼看着她,讲话时手指抚过她脸颊上蹭落的几根发丝,唇角抿起一点浅笑,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下,“好挂住你啊bb。”
闻言,闻岁之唇角弯高,双眼像落入落日那般亮,踮脚在他唇上回吻了下,同他对望了几秒后,像是被炙热阳光烫到般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