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们匆匆行礼,他们相视一眼各自眼中的快要憋不住的惊吓,赶忙抬起陶盆一溜烟儿地加快了离开这里的步伐。
杰森目送着这群小蚂蚁一样成排搬着东西的仆人们的离开,他笑着摇了摇头。
他知道他们不是故意对他反应这么大的。
“哎哟。”杰森收回看向仆人们的视线,他转回身子,拿着手机探头看了一眼廊外的阳光。
阳光金灿灿的,连那片草地似乎都在反射着一层金灿灿的光晕。
杰森眯了一下眼睛,“这里可真热。”
但是那片莲花池可真像一幅画。
杰森边找郑非边欣赏着中央那座莲池,说实在的,他想逗逗那条鳄鱼。
他刚刚追着它绕了几圈,也没瞧见它的具体模样。
在家中养鳄鱼。
杰森简直想要拍手大叫。
这也太酷了!
“老板。”
在迷宫一样的长廊下,杰森终于找到了郑非。
他刚刚踏上走上长廊的台阶,边走边背着双手远眺着草地。
杰森顺着郑非看去的方向瞟了一眼。
他好像是在看那个正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和三个跪着的仆人玩踢足球的小男孩。
天啊,这也太不公平了。
杰森从刚刚就想这么说了。
但是这里是泰国,他最好什么闲事都别管。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杰森认为郑非现在莫名其妙有种孤零零闲逛的感觉。
“老板!”隔着老远,杰森就迫不及待地把手机递给了郑非,“看这个!”
郑非收回看向草坪的视线。
皮鞋在原地驻足,等待着杰森迈着大步走来这里。
郑非气定神闲地吸了一口气,他伸手接过杰森的手机。
长廊安静,时不时有几声孩童飘进夏日酷暑中的笑声。郑非矗立在此,他低着头,认真地看着手机上的每一个字。
杰森背起双手,他又抬手用拇指抹走额边的一滴汗,同时满眼兴奋与期待地望着郑非的侧脸。
没多久,杰森眼看着郑非对着手机发出了一声嗤笑。
嘴角挂着那抹笑意,郑非抬眼看向了杰森。
四目相对,他们同时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
一时之间,郑非却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心情不错得笑意盈盈地把手机还给了杰森。
郑非转过身,他经过杰森身边,握拳轻锤了一下杰森的肩膀。
【隐秘持枪证】。
那把枪的购买记录与这个证件摆在一起,可真是太戏剧化了。
卡梅隆道尔顿。
一个呼吁禁枪的人,但却买了一把枪。
谁都不知道这些。
因为他办了隐秘持枪证。
一个玩转民众人心的政治骗子,还有什么可信度呢。
嘴角咧开的灿烂的笑容,因为老板没有任何的表态而有些凝固了。杰森留在原地,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郑非越过他向前迈去的背影。
这个秘密足够令布莱迪家在被DEM拉进公众危机的困扰中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没准连GOP都能大松一口气。
但是老板现在什么都没有说啊。
杰森有些茫然了。
费解的视线中,那道黑色身影停下了脚步。
“去发给诺斯新闻社。”郑非转头看向杰森,“他们只喜欢赚钱,不被任何政党裹挟。”
他笑着,品味了一下自己的这句话:“民众们相信他们的爆料。”
哎——
转身冲着草地走去时,郑非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的纹身。
麦色皮肤上,经文的纹身弯弯绕绕刺进手背的血管与筋络之间。他忍不住想起他跪在蒲团上被那些高僧们用针刺穿皮肤时的样子。
他们说——佛会庇佑着他。
他是该去好好拜拜佛了。
郑非心满意足地放下手。
祂们似乎一直站在他的这边。
从肯尼亚,到现在。
百无聊赖沿着长廊散步的脚步拐下了台阶,郑非看向了那个仿佛不知疲惫和炎热的小男孩。
那是他唯一的舅舅颂奇巴莫攻的儿子奥恩。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几日后颂奇被皇宫正式任命新一任陆军总司令后,或许这个傻得像一颗小蚕豆的小男孩有一天也会成为一任将军。
与他的父亲、他的爷爷一样。
真是可惜。
郑非撇撇嘴。
作为两个国家的混血儿,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就丧失了这里的继承权。
斗争与跌宕起伏的命运充斥着这座府邸,他显然就是那个放在另外一个篮子里的鸡蛋。
他的职责是为这个家族随时准备一个海外流亡的靠山,而不是继任他们的荣耀。
虽然他也不太稀罕。
他甚至唾弃这里的规则。
古板,繁复。
十岁之后他就不太来这里了。
他可懒得给别人下跪。
如果不是拉玛说威拉蓬希望见他一面,否则他可不来。
一阵夏风吹拂过面前,郑非眯起了双眼。他看着奥恩,露出一个微笑。
足球咕噜噜地旋转着滚过草地,仆人们满头大汗地在草地上跪着一路追去足球飞走的方向。
一个男仆扑过去抢到了足球,他继续跪着,笑嘻嘻地挪着双膝把足球递给那个小男孩。
他们已经玩了快要一个小时了,仆人们的棕色裤子沾满了草地上的水渍与泥迹。但是今日奥恩少爷显然更加活力四射。
他就午睡了三十分钟,立马活蹦乱跳地跑出来踢足球了。
“奥恩!”
一声利索地呼唤,叫停了奥恩正要接过足球的双手。
奥恩扭回了红扑扑的脸蛋,他眯着眼睛看着身后。
郑非看着奥恩,他慢慢单膝蹲下。
“敬礼!”他抑扬顿挫地命令道。
‘军令’时刻威严,奥恩立马站直了身体。
“敬礼!”他抬起手,飞速又标准地敬了一个军礼。
敬礼的手还没落下,奥恩就张开手臂跑去了郑非的面前。
他像一只横冲直撞的小耗子一样撞在了郑非的身上。
“哥哥!”奥恩搂住了郑非的肩膀,“你想我吗?”
郑非哼笑一声。
他昂起下巴,眯眼望向这个西瓜头‘小将军’:“想你干什么?”
奥恩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是我哥哥呀!”
这句话,把郑非逗笑了。
奥恩说得太理所应当了,就好像只见过三次面,年龄差了18岁,在一起玩的时间不足半天的人但是因为这份血缘,还是能让他理所应该地认为哥哥就应该想他。
那群仆人们弓着身子跑了过来,他们围在郑非与奥恩的身边跪下行礼。
对着奥恩眼中眼巴巴的期待,郑非笑了笑。
大手捏起小孩软乎乎的脸颊,控制着用力的力气,但还是把奥恩捏得龇牙咧嘴。
“如果你想我,你可以先对我说你想我。”郑非很有耐心地逗着奥恩。
或许是因为他有了艾莎,在成为一名父亲半年之久之后,他对这些小孩多少也没那么不耐烦了。
“好吧。哥哥,我想你。”奥恩揉着脸颊,他很是眉开眼笑地承认了。
“哥哥,你陪我玩吧!”奥恩又是不顾冷热地抱住了郑非的肩膀,“我想去找爷爷,可是他们不许我去。”
奥恩想了想,又说:“爷爷要休息。”
郑非挑眉:“你懂得可真多。”
有了郑非的陪伴,那群仆人们终于不用辛辛苦苦地陪奥恩陪玩了。
他们只需要跪在一边给奥恩射门时兴高采烈地鼓掌欢呼。
足球被故意玩在一双皮鞋之间,郑非背对着奥恩,他回回使坏,即使奥恩扯着嗓子开始大哭了也不会轻易把球给他。
球踢给奥恩,又被一双半路长腿打劫。
“啊——啊——”奥恩尖叫着,他无论如何也绕不过面前的这堵‘高墙’。
“行了行了。去抢吧。”郑非被奥恩叫得烦了,他转身把球用力踢去了远处。
足球像一道白色流星一样飞速飞过偌大平坦的草地,奥恩转身撒开丫子就追了过去。
郑非暂时停下了脚步,他双手掐腰站在原地,顶着一头大汗淋漓看着奥恩去追球。
百无聊赖的视线随处一瞥,暼向了远处的长廊。
诗丽蓬正连连弯腰恭送几个身穿西装的男人,就好像她恭送那些军队中的人一样。
郑非站在原地,他与诗丽蓬一起目送着那些人的离开。
作为布萨巴夫人的秘书,诗丽蓬在将军府内的作用几乎是可以代表将军与将军夫人的传话筒。近几日来军队与内阁每日好像打卡似的来问将军的情况,保持着一如平常的心态去面对这些问候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那些人盯向她时的眼神,一个个皆是仿佛要透过她的表情来看穿这座府邸中最真实的一切。虎视眈眈,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