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睡也就算了,为了让她醒,他还掐了一把她的脸颊!
。。。。。。
他不做会死吗?
“不做——”
罗心蓓困得心烦,她的语气也烦。
随便他拿枪嘣不嘣她,反正烂命一条,反正她要睡觉。
女孩撅着嘴巴拧着任性的眉头抬手乱推了一阵,转头就想继续躺下。
软得像一滩烂泥的身体还没有触及枕头,就被钳在臂膀上的那只大手执着地拽了回去。
“乐乐。”
郑非抬手,他用右手环捏着罗心蓓的脸颊两边,把她软乎乎的脸蛋又捏又晃。
“乐乐。”郑非凑在罗心蓓的面前,他看着她逐渐睁开的眼睛,低声细语,“你在这里等着,天一亮,我会找一辆车把你带离这里。”
被晃醒的脑子,直到这句话才有些了一些醒意。
罗心蓓仰靠在郑非的手臂间,她慢慢抬起了眼睛。
外面好像下雨了。
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像脚底踩着砂石一路狂奔时沙沙的声响。
借着那一丁点朦胧的月光和床头微弱的床头灯,暗淡的夜色模糊了人的大半的脸庞。
清晰决绝的声音穿过这片难辨西东的夜色,让人——似曾相识。
“去哪?”罗心蓓坐直了身子。
郑非挑眉,他态度谦逊地问:“你想去哪?”
“你还能让我去哪。”罗心蓓没好气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去哪都是你说了算。”
他说要去纽约她就得去纽约,他说要去法国她就得去法国。
被他在洛杉矶守株待兔,又说来泰国就来泰国。
面对女孩嘀嘀咕咕满是不满的语气,郑非轻声一笑。
郑非凝视着罗心蓓的侧脸:“我希望你回美国。”
看向窗外的视线暂一停顿,重新扭回了眼前的这双眼睛。对着郑非,罗心蓓反应了一会儿这句话的语境与语意。
他从头到尾都是在假设她自己要去哪里的语气,而不是说‘他们’。
“你不去吗?”罗心蓓没太明白。
“是的。”郑非摇头,“我不去。你自己走。”
“为什么。”
罗心蓓这次的问题,郑非没有很快回答。
郑非沉寂在昏暗中,他似笑非笑地盯着罗心蓓的眼睛。
他反复想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那些不太容易的事情告诉这个女孩。
她来自一个简单的家庭,人生唯一的危机大概就是几年前的肯尼亚。
而一个庞大的家族与复杂的背景对她来说大概一时半会难以理解。他很大程度地绝不想让她一起来淌这趟浑水。
就好像他从一开始就总是对她模糊地一笔带过他的汉姓为什么姓「郑」。
他名叫郑非的地方,权力与荣耀从百年前至今就从未结束过争斗。
那些争斗带着血,比她在肯尼亚见识过的更加弱肉强食。
“乐乐。”郑非缓声说,“我外公刚刚去世了。”
对着罗心蓓眼中一瞬间明显的错愕,郑非又说:“但是皇宫内至今没有任命颂奇成为新一任陆军总司令。”
“为什么?”罗心蓓的大脑还处于对于威拉蓬突然离世的震惊,她懵懵地看着郑非,“他们不想吗?”
女孩眨巴着茫然的眼睛,嘴巴却吐出这句最一针见血的真相。
看了罗心蓓几秒,郑非兀自笑了一声。
“不任命会怎么样?”罗心蓓又问。
郑非抬起头,他散漫地环绕打量了一眼天花板:“或许——就得把这里让出去。”
他的语气吊儿郎当的,就好像说着什么这里是一个可以随意更换住客的酒店似的。罗心蓓坐在床上,她微蹙着眉头,看着郑非带着那股气定神闲的笑重新面向她。
“怎么?”郑非垂眼笑着打量着罗心蓓,“这次让你走了,还不开心?”
“马克——”罗心蓓轻声如同呓语。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人去世后第一件事不是准备葬礼,而是关心别的事。
“真是命运循环。”郑非笑眯眯地打断了她的迟疑,“乐乐,几年后的今天我们又要兵分两路。”
兵分两路。
在深夜交代各自要走的路,这种似曾相识来自那个肯尼亚的夜晚。
可是那晚的结局是他差点死掉。
那今晚呢。
罗心蓓直勾勾地盯着郑非,她的眼睛频繁眨动几下。
“你会死吗?”她直白问道。
郑非歪歪脑袋,“你想让我死吗?”
手在腿边攥成了拳头,罗心蓓沉默了两秒。
她直直与郑非对视着,迎着他在这个夜晚中异常温和的视线。
“不想。”罗心蓓说。
她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又斩钉截铁。
“为什么?”郑非笑了一下,他懒洋洋地咧开笑着的嘴角,“因为你善良?”
。。。。。。
他为什么总是这么小心眼啊。
罗心蓓皱起眉头:“这种情况下了——你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行吗?”
郑非不说话,他看着她,闭着嘴巴兀自低低地笑。
“别害怕。”郑非笑着摇头,“就当作玩个游戏,怎么样?”
天色被时间拨亮了一分,但对于夜晚微乎其微。
“这次我让你走。”郑非说,“如果我能找到你,你就永远不要离开我。如果我找不到你,那你就自由了。”
撑在腿边的那条手臂抬起,像给心脏留下一个深坑后就打算这样离去。下一秒,罗心蓓猛地拽住了郑非。
“我不玩。”罗心蓓死死抓着郑非的手腕,“我们一起走。反正全世界你都能找到我,这种游戏根本没有意义。”
真是莫名其妙,罗心蓓摸着郑非手腕上的皮肤,她就无法控制地想起他身上的那些枪伤。
再就是她凭借那些伤痕去幻想的他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模样。
他说他像一个废物,一个婴儿,重新站起来,然后学习走路。
不要。
虽然他是个混蛋,但她不要他这样。
面前袭来一阵热烈的气息,罗心蓓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那张嘴唇迅猛袭来,深深烙印着她的嘴唇。
他像有着诀别一样的急切与珍重。
还有无路可退。
郑非放开了罗心蓓。
“不行,乐乐。”他摇头,“我要确保你安全。”
手被几根有力的手指慢慢拆开,罗心蓓的手中从属于男人的粗壮的手腕变成了一个冰凉坚硬的金属。
它有着沉重的重量还有磨砂质地的把手——
郑非起身,他弯腰拧开床头台灯的旋钮。
罗心蓓低下头,她看着手中的正握着的一把枪。
郑非坐回罗心蓓的床边,他拿着罗心蓓的手腕,手悬空放在枪的上方。
掌心隔着空气,带着想象的枪管向后。
“上膛。”郑非又拿起罗心蓓的手,他带着她的手和枪,枪口对准前方的白色纱帘,“瞄准。”
“用指腹前半段扣扳机,最后是,下定决心。”郑非扭头看向罗心蓓,“记住了吗?”
罗心蓓木木地看向郑非,“我会用到枪吗?”
郑非撇嘴。
“不好说。”他笑了一下,“以防万一。”
他为什么总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这种令人难以心安的话。罗心蓓拿着枪,她看着郑非起身离开了她的身边。
那高大的身影立起,一下子穿破了床头散发的小小的光晕。
罗心蓓仰望着郑非,他的肩膀落满了沉甸甸的黑暗,脸庞隐入了光与暗影的边界。
郑非伸手,他摸了摸罗心蓓的头顶。
“换衣服,准备。”
雨淅淅沥沥地落满整座莲池,敲打着荷叶接二连三地耷拉下脑袋。
鳄鱼趴在小石台上,闭眼躲在一片莲叶下。雨中荷花鲜嫩欲滴,似不是人间物般,一尘不染。
一只手伸出黑色伞檐,冒雨用力握紧一株荷花的枝干。
布萨巴在莲池中采下一朵荷花,她把它带回了宅邸。
威拉蓬去世后的三十分钟内,房间内还是原先的装扮。生命体征检测仪、医生开具的药方
唯一不太相同的是,威拉蓬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的军装。
威拉蓬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他闭着双眼,神色安详。白色军装佩戴着一片数不清的金光闪闪的徽章,那是他一生得到过的荣耀。
一朵荷花放在了交叠的手中,又轻轻拿着威拉蓬的手摆回了他原有的姿势。
布萨巴放开威拉蓬,她跪坐回地板上,双手合十低头拜礼。
他已经坚持够久了,为了她,为了孩子们,为了这座府邸。
如果是正常的时间,这个时候威拉蓬已经该送去沐浴遗体了,而绝不是静静躺在这里接受只有几个直系亲属的跪拜,还有那一朵莲花。
郑非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他看向了布萨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