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能等几日?”郑非问,“他需要尽快火化。”
“我知道。”布萨巴双手合十,她头也不回地说,“但是我们现在必须得假装他还活着。”
她跪直了脊背,垂眼盯着威拉蓬的面庞:“在得到正式任命前,我们必须这样做。”
“如果他想要任命颂奇,他早就会在15天前这样做了,而不是放任大家在15天内猜测他为什么迟迟不肯任命。”郑非起身,“找人把外公秘密带去火化吧。他留在这里也没办法张嘴说话。”
“这件事交给我来办。”郑非看向拉玛,“他们不认识我的人,不会引人注目。”
“现在只有一条路了。”
佛龛的方向飘来一句幽幽又阴冷的声音。
颂奇合着双手,他对着佛龛拜了起来。
“差瓦利瓦塔纳。‘贵族税’,‘稻米补贴’,‘新医疗改革’。他从一上台开始就势必要把这里搅个天翻地覆。嗯,不安全。”对着佛像,颂奇喃喃自语般地数落了一些差瓦利的‘罪状’。
佛像垂目,映进一双刀光剑影的眼眸。
颂奇张开嘴巴:“我不喜欢他。那位也不喜欢他。”
颂奇笑了一声,他转头看向威拉蓬:“民众的爱戴能让你飞升,你是老糊涂了,忘了你是谁。瞧,有人生气了吧。”
威拉蓬寂静无声,像默认了自己的失误。
“把他不喜欢的人赶走就是了。”颂奇看回佛像,眼中冷光一闪,他笑得不屑一顾,“又不是第一次干了。”
雨在日出前停下了,清晨五点,僧侣们赤脚踩着湿淋淋的地面走上了曼谷的马路开始接受布施。
已经有人等在路边了,他们脱了鞋子,带着东西双手合十跪在这里等着僧侣走近。
僧侣们带走了布施的食物,开始为布施者诵经祈福。
几辆军用吉普车呼啸驶过曼谷平和的清晨,空旷的马路上紧跟着开过几台装甲车,后面是三辆军用卡车。
路边等待布施或者结束布施的民众们还保持着双手合十的模样,他们看着这些不寻常的车浩浩荡荡地穿过长长的大道,向着一个方向开去。
凌晨6点,威拉蓬将军府外卫兵开始换班。
新来府外换班的卫兵与下班的卫兵互相敬礼,接力棒似的换下岗位。卫兵上岗,他们各自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在站直身子之前,对着府外一系列布兵包围府邸的坦克与军用卡车,两个站在哨岗上的卫兵转头互视了一眼。
府内,两道急匆匆的身影风一般经过安静的长亭。
郑非拉着罗心蓓的手,两条长腿迈着大步,他带着她向府外走去。
罗心蓓跟在郑非身后,她拎着手袋,脚步忙不迭地小跑加快走地来回交替着跟随着郑非的步伐。
亭外鸟鸣啾啾,白孔雀飞上了长亭,高兴地一个劲儿地叫。亭下只有两道急切的脚步声,还有罗心蓓跑得气喘吁吁的呼吸声。
迎面跑来一个步伐匆匆的脚步,强行暂停了郑非与罗心蓓的去向。
三人突兀相逢,互相诧异。
面前的这个卫兵同样气喘吁吁,他似乎是一路跑进来的。
看到郑非时,卫兵先是一愣。他很快就认出郑非是谁了,迅速站定抬手敬礼。
“阁下。”卫兵放下手,他神色极为不自然地说,“纳坤上将与塔那蓬上将等在府外。”
“去告诉诗丽蓬。”郑非作势抬起脚步,“我还有事要做。”
他必须得在那些不确定的事情发生之前先把罗心蓓送走。
“阁下。”卫兵赶忙拦住了郑非。
对着自己犯了冲撞阁下的不敬态度,卫兵硬着头皮说:“两位上将等在府外。”
他加重了这个‘等’。
坦克和军用卡车一字排开,炮筒直指将军府大门,卡车把府外堵得严严实实。持枪的军人们驱赶了将军府外附近的曼谷游客,他们站在距离府邸一定距离的地段,像一道严密的防线。
住在府外准备一大早来接走罗心蓓前往素普那万机场的杰森在府外给郑非传来了一张图片。
“老板。”杰森拿着手机,他坐在车里,惊讶地远远望着将军府外的阵势,“我没办法过去,那里被军队包围了。”
挂了杰森的电话,郑非带着罗心蓓转身原路返回。
罗心蓓边走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个卫兵对着郑非行了一个军礼。
她收回茫然的视线,转向郑非走在前面风驰电掣的背影。
原路返回的步速和来的时候一样快,虽然罗心蓓听不懂泰语,但是她猜测郑非好像不打算让她出门去了。
“我不走了吗?”罗心蓓喘着气努力跟上郑非的脚步。
女孩天真单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郑非停下了脚步。
脑中盘算着此时外面的局势,犀利的目光转眼看向身后时,瞬间变得温和。
“车还没有到。”郑非抬手摸了摸罗心蓓的脑后,手落下她的肩后,他揽着她一起走,“吃完早餐再走吧。”
湄南河波光粼粼,荡漾着辉煌灿烂的日出。
金色的朝阳笼罩了曼谷,也照耀着这座赫赫有名的威拉蓬将军府。它是功帕占亲王的府邸,现在传给了他的嫡子威拉蓬。
它的屋顶是用金子做的,那些瓷片来自古代的中国。
清晨6点30,威拉蓬将军府照旧打开了大门。提着布施食物的仆人们在门缝中接二连三的出门,他们旁若无人地走出府邸,跪在路边等着僧侣们来取走食物。
只有僧侣们不会畏惧那些枪炮了,也只有他们不会被拦在包围线之外。他们拎着手中的罐子,看到有人等待布施就会走过来。
陆军副总司令纳坤与空军总司令塔那蓬上将站在将军府门前,他们看到了那些僧侣,也收起了原本气势迫人的模样对着僧侣们双手合十。
虔诚地施出食物,将军府的人们双手合十低头闭眼听着僧侣们诵经的祈福。
拜佛嘛,这种事在这里比什么都重要。
布施结束,僧侣们带着食物离开了这里。在那群严密的包围下,府邸内的仆人们又返回了府邸。
纳坤对着经过身边的仆人们坐了一个‘请’的手势,他看着他们一个个进入了大门,胸有成竹地继续欣赏着眼前这座宏伟的建筑。
仆人们回到了府邸,他们带来了府邸外的情况,也带来了纳坤的要求。
他要见威拉蓬。
“你要造反?”电话一接通,颂奇就剑指纳坤。
他早就不老实了,借着年长几岁,一直和他对着干。
没想到他居然敢和塔那蓬一起来反他。
他居然还越过他擅自偷偷调动了A级军区。
“我们担心威拉蓬将军。”对于颂奇的指控,纳坤只是说,“我们今天必须要见到将军。颂奇上将,我们只要见他一面就可以了。”
“关于我父亲的事,一切谨遵医嘱。医生说他除了休息就是得休息,没人敢去打扰他。”颂奇冷声说,“纳坤,我命令你们回去。”
颂奇的命令,却得到了纳坤的一声嘲笑。
“我们只听威拉蓬将军的命令。”纳坤说,“颂奇,在正式任命之前你可不是陆军总司令。”
“那就等。”望着府邸,纳坤又说,“等什么时候我们见到将军,或者什么时候你被皇宫任命。”
第98章 困局
纳坤的声音在颂奇的手机听筒中传出,让房间内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威拉蓬静静躺在床上,他对于纳坤已经懒得遮掩的狼子野心也保持了一言不发的宽容。
纳坤已经断定他不行了,也断定皇宫内拖延着对颂奇接任陆军总司令的事情必定是因为功帕占披耶家族的所作所为让人略有不满。
否则纳坤怎么敢越过上级威拉蓬与颂奇兀自调动军队来包围将军府。
纳坤扔下那句一句尽在掌握之中的叫嚣之后就挂断了颂奇的电话。
“这个狗娘养的!”颂奇对着手机骂了一句脏话。
看来纳坤没少谋划这些,一抓住点机会就反口咬了他一口!
此时军中无消息,大概是被纳坤全部封锁了。军内原本就分裂的人心在威拉蓬一有点无法主持大局的苗头时就彻底撕破了脸。
眼下军权靠夺,谁先出手,谁就赢。
纳坤浩浩荡荡地调遣军队,堵门。这么大的消息,皇宫好像闭上了眼睛和耳朵对此不闻不问。
颂奇常年把控的B级军区驻扎泰缅边境,纳坤这次的动作太快了,B级军区眼下远水救不了近火。
就算他们想来曼谷,也得被驻守曼谷的A级军区拦在城外。
面对着威拉蓬的遗体,功帕占披耶家族的人们全都在考虑两个问题。
要么在被软禁的时间内安心地等在这里,赌一把皇宫的消息。
但是这个赌注风险实在太大,现在纳坤的炮筒都架在府外了,如果24小时内等不到颂奇的任命消息或者威拉蓬无法出面,纳坤就会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