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窘迫,贺延眼角含笑,动作自然借助车门将她围在身前,“你爸妈开始催婚了?这么快就打算安定下来?”
鼻间被贺延的味道充盈,赵清扬咬了咬唇,一肚子的解释在犹豫中被消化完全,最后能诉之于口的只有一个字,“嗯。”
“在相亲?”
赵清扬低头不语。
“你真看不出来么?”贺延目光落在她光滑颀长脖颈上一处那处吻痕,话头一转。
赵清扬这才有了反应,一双明亮眼睛疑惑跟他对视,“嗯?”
贺延叹一口气,“没事。”
赵清扬这时候却突然懂了他试探的意思。
其实体育课后关乎未来的那番憧憬并不全是她的真心话。
她的青春都和贺延有关,真心话自然也是说给他听。在春心萌动的年纪里,她天真以为,只要表现得和他志同道合,就能为自己博得一丝机会。
就像一只将自己舔得干干净净的流浪狗,忍住不去摇尾乞怜,但会在心里默默地说,我不是非你不可,你摸一摸我就好,我不会赖上你。
你看,我也不是非要结婚,我们还这么年轻。我不乞求长久的关系,你和我在一起试试,到时间了就分开,厌倦了就分开,不合适就分开,好不好?
可惜十八岁的贺延没有听懂,现在二十六岁的贺延还记得,却也没懂。
但她总要向前看,不能困在过去。想到这里,赵清扬在心里鼓励自己,深吸一口气打算和他划清界限,“以后我们少点来往吧,我......”
贺延帮她把难以启齿的后半句说出来,“结婚了?”
赵清扬霎时瞪大了眼。
贺延没想到随口说出最不可能的猜测并没有得到否认,愣怔半秒却是笑了起来,“盛奕乔昨晚喝醉,我问她几句你的事情,她都说了。我本来还不信,没想到她没骗我。”
赵清扬有点难堪,“那个,事情比较仓促,就没告诉大家......”
贺延看起来却像是心情很好的模样,笑得满面春风,“既然话都说清楚了,怎么样,今晚带上他一起去等日出?”
赵清扬不由得在心里怪自己自作多情。对她来说天大的秘密在贺延眼里也不过如此。他在乎的只是人声鼎沸的热闹,并非专属于她一个人的暧昧。
不管怎么样,心里的道德底线终究是守住了。赵清扬心中大石放下,长松一口气,“还是算了,我没空,他也不喜欢热闹。”
——
告别赵清扬,贺延从院子走回屋子里,一楼只剩下盛奕乔睡眼朦胧在啃面包,“你俩在外面说什么,站那么久,怎么不进来说。”
“没什么,赵清扬来取车,就简单聊了两句。”贺延说,“我跟孟畅他们说好了,打算今晚一起去海边等日出,你去不去?”
“他刚跟我说了。我也去。”盛奕乔点点头,拿起手机准备知会赵清扬一声,“这事儿你跟清扬说了吗?”
“说了。”贺延笑,“我叫她带她家里那位来,她说那人不喜欢热闹,就推掉了。”
盛奕乔差点□□面包噎住,“你怎么知道她跟陈柏深结婚了?”
她记得自己明明只说了陈柏深的名字,并没有透露他们结婚的事。
贺延脸上仍挂着笑,疑惑眨了眨眼,“什么陈柏深。”
“我认识?”
第8章
夜里突然下起了暴雨,盛奕乔打电话来发牢骚,说好不容易在海边生好的火眨眼就被扑灭了,都没来得及拍照,现在一大帮人只能灰溜溜躲在屋子里看电影。
“贺延那家伙竟然连天气预报都没看,我以为他做好了计划。”盛奕乔走出阳台,气得骂了句脏话,“想一出是一出这臭毛病还是没改,一点也靠不住,在车里塞了几顶帐篷就敢走……落脚的民宿还是我临时找的,不然我们几个被冲到海里喂鱼都没人知道。”
赵清扬半夜被雷声吓醒同样不好受,拉上窗帘也没能隔绝震天的雷声,放大了手机音量问她具体怎么回事。
其实不问过程赵清扬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贺延随心所欲惯了,下雨了淋着,迷路了逛着,天塌下来就躺着。
今晚下了意料之外的雨,估计贺延打算在帐篷里听着哗啦雨声睡一晚,如果冲进海里,大不了就游回来,如果游不回来,大不了就沉下去。
事实和赵清扬猜想的八九不离十。贺延见下了雨,不慌不忙找到一个观景亭躲雨后就开始嘻嘻哈哈聊天,一点儿没有要好好安顿大家的意思。盛奕乔看不下去,订了附近的民宿,又安排人把车里的雨具都拿过来,再取车开去民宿。等她忙活完一切,贺延才赔着笑脸担下所有费用,说还好有她在。
赵清扬:“他就是爱玩......”
盛奕乔声音一下放低:“你站我这边还是他那边?”
赵清扬马上改口,“这事儿贺延做得不对。”
“就是啊,他组织活动难道不应该考虑到所有人的安全问题吗?如果真的出了事,他担得起什么后果?我们朋友一场,一起出来玩都是为了开心,但他呢,事先不商量好行程,遇到变动就听天由命,他倒是觉得刺激觉得尽兴了,难道所有人都得搭上一条命围着他转?”
听着盛奕乔一股脑控诉,赵清扬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贺延要会萌生花钱请朋友陪玩的念头。
算他有自知之明。
赵清扬等盛奕乔发泄得差不多,见缝插针劝她消气,“别生气,你要是进了鱼肚子我游过去第一个把你掏出来。”
盛奕乔:“……”
突然间,一道足以照亮天际的闪电划过,赵清扬闭上眼把手机一丢,双手用力捂住耳朵,缩在被子里等雷声开天辟地后才重新回到通话。
“……你没事吧?”盛奕乔火气被赵清扬的冷笑话扑灭了不少,这时候听见手机里的异样声响,便有些有点担心。
“没事。”赵清扬惊魂未定,抖抖前胸后背都被冷汗浸湿的睡衣,趿拉着拖鞋要下床,“我这边在打雷。你也别太生气,贺延一直都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贺延这人,说实话,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盛奕乔余怒未消,“还好你下定决心和他撇清关系,不然你再因为他受委屈,我真要气死。”
刚好走到门边,赵清扬突然因为这句话停下脚步。
窗外雨声逐渐稀疏,惊雷也变为阵阵闷雷,赵清扬听着盛奕乔张牙舞爪的声音,莫名心安。她当然知道盛奕乔想尽办法逼她说出和陈柏深的关系并不单是出于八卦之心,更是为了帮她推开贺延。
贺延只适合当一个玩伴,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伴侣,她一直都知道。
就近来说,她怕打雷的毛病还是因贺延而起。
那是高二的某一天,也像现在这样闷热多雨,贺延约她一起去体育馆游泳,打算游完再回去上晚自修。当天下午她提早到了,贺延则因为突然下雨爽约,当时学校不让带手机,她也没带伞,就在体育馆里一直等他。
室内游泳池不比露天泳池,开放情况不受天气影响,但因为突发大雨,基本没人再来,少数几个同学接连被人带伞接走,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偌大的体育馆里坐着。
管理员到点要关馆,看她一个人苦等,问她哪个年级哪个班,“我给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
但她怕贺延来了见不到她,便婉拒管理员老师好意,执意继续等。被赶出门口后,刚好遇上一道惊雷在面前炸开,吓得她腿一软跌坐在地,差点崴脚。
最后是盛奕乔顶着滚滚乌云和大风大雨来体育馆找她,裤脚湿了大半,连脸上都挂着点点雨水。
回去的路上,盛奕乔除了递伞的时候骂了她一句傻瓜,其余时间一言不发,问什么也不说。
回到教室,赵清扬才从其他同学嘴里得知了来龙去脉。值班老师清点人数时发现她缺勤,在班里问贺延知不知道同桌去了哪里,贺延说应该在体育馆,等雨停了就会回来。
盛奕乔带上伞要去接,老师问有没有人愿意陪她一起去,有几个人掏出伞蠢蠢欲动,但其中没有贺延。盛奕乔顿时就黑了脸,接过同桌递来的另一把伞头也不回走出教室,“老师,我是班长,我去接。”
——
贺延不止一次干过这样的事,也不止对她一个人做过同样的事,但因为事后道歉的态度比谁都诚恳,又是手写道歉信又是帮忙跑腿带饭,还会买小礼物赔罪,因此没人因为几次爽约真的怪他。
赵清扬就这么挨一巴掌吃三颗糖地继续和他当着朋友,心里劝自己别太计较。
但有时候也不免会想,如果他们成了恋人,是不是贺延就能多在乎她一点,她是不是也就有立场去跟他发发脾气,让他多关心自己一些,少跟其他女生说话,又或者要求他只能帮她带饭,只能帮她打水。
可能贺延也明白确认关系后会受到诸多限制,所以才不远不近吊着她,把她熬得分不清友情和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