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贺延。
贺延嘴角含笑,掐灭烟,信步穿过人群走到他面前,“送花啊?你也学会这招了?”
陈柏深没理会他的挑衅,目光停留在他嘴角的血痂。
贺延敏锐捕捉到他一针见血的疑心,心说跟聪明人较量就是轻松干脆,都不需要他费心思引导,自己就撞到了枪口上,他只要扣下扳机,就能命中红心,溅出一朵绚烂的血花。
贺延舔舔嘴角,大方承认,“这个啊,赵清扬咬的。有五六天了吧,应该快好了,不用担心。”
五六天之前。咬。
答案昭然若揭,陈柏深立刻就明白了一切。
赵清扬不擅长掩藏情绪,他只要稍做留意就能发现,几乎每次和贺延见面后,她都会逼自己吻他。但,尽管知道她放不下贺延,把他当作贺延的替身,当作泄欲的工具,他也甘之如饴。
和她有肌肤之亲的人是他,至于她心里想的是谁,他不追究。
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她值得一段真诚美好的感情。如果贺延给不了,那就让他来给。总有一天,她会忘记贺延。
然而事实却并不是这样。
他视若珍宝的亲昵和拥吻,原来只是她愧疚的边角料。
贺延就喜欢看他生气又碍于体面不能发泄出来的隐忍,随意拨弄他怀里的花,“今天情人节,赵清扬都没跟你一起?”
陈柏深攥紧了拳,几乎是咬牙切齿问他,“她为什么咬你?”
贺延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怀疑他脑子是不是真有问题,“还能为什么,她不让亲——”
一拳砸了下来。
贺延猝不及防,没想到陈柏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动手,被打得一个趔趄,还没恢复好的伤口又撕裂,血腥味再一次弥漫口腔。
“你他妈疯了?!”贺延吐出一口血沫。
他这一喊,来往的路人皆驻足侧目,陈柏深不想引人注目,默默整理好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变形的衣服,转头就走,徒留几片因为打斗掉落在地的花瓣。
贺延咽不下这口气,上前两步要追上去,却见陈柏深已经走到了赵清扬面前,只好硬生生停下脚步。
赵清扬收摊收得差不多,就听见不远处一声骂街,好奇探头看了一眼,还没看清楚人,先被单手捧花走来的陈柏深吸引了视线。
“你怎么来了?”赵清扬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今晚把陈柏深赶走还会再次见到他。
按理说,她把他推开一次,除非她主动搭理他,他短时间内绝对不会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陈柏深人生中第一次打人,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心跳重重撞击胸腔还没能平复,脑袋也一片空白接收不到任何话,手指麻木先把怀里的花递了出去。
久久,才从喉咙里挤出四个字,“节日快乐。”
赵清扬后知后觉他战战兢兢走过来,是因为想和自己过情人节,才慢半拍接过花,一句谢谢尚未出口,就见陈柏深整个人僵硬靠近,赵清扬不明所以,但下意识伸手抱住他。
陈柏深这才一言不发抬手回抱,慢慢将她收紧。
赵清扬猜想陈柏深走这两步来送花就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勇气,也不指望他再多说一句什么情话,抱得差不多了,便推开他准备回家。
陈柏深却不松手,放低声音弱弱在她耳边请求,“再抱一会儿。”
赵清扬心说好在今天是情人节,满大街都是小情侣,不然他们这么大两个人在外面搂搂抱抱像什么话。
但陈柏深说的再抱一会儿不是一两秒,也不说话,赵清扬抱得有点无聊,便掏出手机在他背后拍了一张照片,开始跟盛奕乔聊天。
盛奕乔无语:“你秀恩爱就秀恩爱,逮住我这条单身狗杀干什么。”
赵清扬笑:“他都不说话,一直抱着有点无聊。”
盛奕乔更无语:“......拜托你谈恋爱专心点。抱着男人心里想着我?”
赵清扬发过去一个笑脸,答得驴头不对马嘴,“心情好。”
盛奕乔发来好几个嫌弃的表情。
逗完盛奕乔,刚好陈柏深也松手,帮她把剩下的东西搬进后备箱,赵清扬看见里面放着一个行李箱,便问:“你要出差?”
“怕你住在工作室不方便,帮你收拾了衣服。”陈柏深说。
赵清扬心情好就想逗他,“所有衣服都带了?”
陈柏深点头,“有两套睡衣和两套家居服可以换洗,还有三套你常穿的外衣,我都搭配好了。”
“这就没了?”
陈柏深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咽咽口水视线偏移,“......贴身衣物也在里面。还需要什么,我再给你送。”
“那就先这样。”赵清扬把行李箱搬下来,拖走,“这些工具你带回家吧,我自己开车回工作室。”
陈柏深眼里闪过讶异,“你不回家吗?”
赵清扬反问,“你都给我带了衣服,我为什么还要回家?”
陈柏深还想说什么,踌躇半天,眉眼低顺,终究没拦她,“好。路上注意安全。”
赵清扬头也不回带着花坐上车,一溜烟开走了。
回到工作室休息一会儿,赵清扬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驱车回家,路上还买了一束新的玫瑰。
谁知打开门,却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酒味。
陈柏深从不喝酒。赵清扬心里一紧,警觉后退一步,不料黑暗中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直接将她拽了进来抵在门后。
是陈柏深。
赵清扬被吓得心脏狂跳,赶紧自报姓名,“……是我。”
陈柏深好像不信,死死扣住她的手,像一头野兽,将她浑身上下的气味都嗅过一遍,仿佛她是误闯领地的外来者。
很快,他发现了不对劲,“你喝酒了?”
赵清扬挣扎两下,发现自己退无可退,于是别过头躲他,“是你自己身上的味道。”
陈柏深从她的颈窝一路吻上嘴角,舔舐,吸吮,用最原始的方式检查了一遍,发现她没有说谎,手上的力道便慢慢松懈。
赵清扬稳住心神,搂上他的腰,“在家怎么不开灯,吓我一跳,还以为家里进人了。”
陈柏深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久久没吭声。
赵清扬等不来他的回应,便摸索着去找灯的开关,还没碰到又被拦腰截胡,炙热的吻细细密密烙印在耳后和颈前,“你不在,我睡不着,喝了一点酒,现在有点头晕。”
赵清扬闻到他身上甜丝丝的味道,认出是她前不久买来兑汽水的果酒,酒精度数很低,没想到陈柏深竟然能醉成这样。
赵清扬十分费劲把手里被挤压得变形的花束举起来,“看,我也给你准备了花。节日快乐。”
“我不要。”陈柏深拒得利落,一把拂掉她的花。
花束掉落在地发出不大的声响,却被房子的静谧衬得十分刺耳,赵清扬顿时傻了眼,赶紧解释,“这是我新买的,不是别人送的。我特地绕路去买花,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才没跟你一起回家。”
“我今天晚上遇到贺延了。”陈柏深突然说,“他也看见你在卖花。”
赵清扬脑子嗡的一下瞬间宕机。
陈柏深身上还带有刚洗完澡的热气,仿佛具象化的压迫感丝丝缕缕将她笼罩、缠绕,赵清扬动也不能动,大脑一片空白,浑身上下只剩下心脏在狂跳。
陈柏深埋在她后颈深吸一口气,带着潮气的唇贴上她裸露的颈部,一寸寸往上挪移至耳垂,低声,“清扬,今天是我们的第一个节日。”
赵清扬只觉得一阵电流蹿到尾椎骨,大气也不敢喘,小心翼翼往旁边挪动脖子,声音颤抖,“他跟你说什么了?”
第21章
陈柏深察觉到她的抗拒,却没打算放她走,“清扬。”
赵清扬浑身发热,脚后跟离地,连一个完整的音节也发不出,只哼了半声。
陈柏深将她翻过来,抱上半人高的置物桌上,刚好与他平齐。
“贺延……他跟你说什么了?”
额头相抵,她将手搭上他肩膀,却还在问。
陈柏深不想回答,仰头将她的唇堵住。没吻几下,赵清扬又擅自中断,“你们见面有没有说什么?”
“别拒绝我好不好?”陈柏深捏住她下巴,“专心一点。”
赵清扬被专心这个词击中,心里更加忐忑,却不敢再开口问,乖乖任他摆布。
但她心不在焉,陈柏深也不能尽兴。
不能尽兴,更要强求。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喘息的机会,赵清扬不再往后躲,向前趴在他肩膀平复呼吸,还不死心,边喘气边盘算怎么套出他和贺延之间的对话。
要不是贺延说了不该说的话,陈柏深今晚怎么会这么反常?
正想着,陈柏深忽然把灯打开,突如其来的亮光刺激得赵清扬睁不开眼,一晃神,才适应光线,陈柏深已经将她抱进了浴室,“先洗澡吧。”
灯光下陈柏深两颊微红,眼神却凌厉,面无表情更平添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疏远,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连她也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