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外等候的宾客也多，赵清扬好不容易等到一趟，挤到六楼出去了一大拨人，电梯里才空出了比较充裕的空间。
赵清扬从包里掏出镜子检查脸上妆容，眼神一晃，突然在电梯门的倒影和贺延对视。
现在电梯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赵清扬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以为自己看错，打算透过镜面定睛再看，贺延的声音悠悠从后面传来，“好久不见。”
几天不见，贺延容光焕发，一身笔挺西装衬得本就高大的身形更加挺拔，剃干净了胡子的面容一扫先前的颓靡，俊秀且具有侵略性。
赵清扬不自然应了一声，“你回来了？”
贺延单手插兜，往前两步和她并肩，语气稀松平常，“前段时间状态不好，我请假回趟家，明天就回去上班。”
赵清扬没想到他还打算回来上班，一想到自己十分矫情地因为他的短暂离开而买醉，心里头怪不是滋味，讪讪道：“我以为你会辞职。”
贺延余光扫过她光滑修长的手指，没看见戒指，心情顿时愉悦起来，侧头朝她露出一个微笑，“心疼我？”
“谁心疼你。”赵清扬咕哝一句，刚好电梯升到顶楼，门向两侧侧徐徐打开，金碧辉煌的大厅铺陈眼前。
赵清扬踩着细高跟先走出电梯，环顾一圈认出被众人簇拥的随应礼，径直走过去。
贺延加快了步伐跟上，两人便一同走到随应礼面前。
“随叔。”贺延先喊。
“把人接上来了？”随应礼扭头先看见贺延，又满眼欣赏看向赵清扬，“清扬真是出落成大姑娘了。”
赵清扬微笑颔首，“随叔叔好久不见。”
“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随应礼一手端酒杯，一手将赵清扬往人前推，“这是老赵和素梅的孩子，清扬。清扬，这是你许阿姨，你妈妈大学时的同学，这是张伯伯……”
赵清扬还像小时候那样一个个认人，随应礼介绍一个，她喊一声，弯腰握一次手，寒暄几句。贺延就在一边看着，时不时搭几句话。
随应礼还要招待其他人，带赵清扬熟悉了一下环境很快就离开了。赵清扬见到其他熟人想过去打声招呼，贺延寸步不离跟着，来人一见她和贺延郎才女貌肩并肩，便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猜他们俩是不是好事将近。
赵清扬解释，“朋友而已。”
但贺延不仅不帮她一起反驳，甚至笑得羞赧，颇有种欲盖弥彰的纯情，将她衬得故作矜持。
接连几次都是这样，贺延又跟狗皮膏药似的怎么也甩不掉，赵清扬懒得再应付，脚步一拐特地走进一处狭窄阳台呼吸新鲜空气。
不出两秒，贺延照样挤了进来。
“你到底想干嘛？”赵清扬皱眉，费劲地跟他拉开距离，“你有话就说。”
“没话说。就想跟你待一块儿。”贺延坦诚得不行。
两人干瞪眼半天，顶楼风大，把夏夜独有的凉意都招呼在两人身上，赵清扬只穿了条一字肩礼裙，不抗冻，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准备回到室内。
贺延挤进来后一点也不嫌弃这里的逼仄，反而舍不得浪费这来之不易的独处机会，麻利地脱了外套盖到她身上，“在这陪我一会儿？”
赵清扬没有一丝犹豫，动动肩膀要将外套脱下，贺延双手往下按住，接着又说：“陈柏深没来，不会被发现的。”
此话一出，两人心照不宣沉默对视半晌，最后赵清扬先错开视线，拢紧外套，动了动嘴唇，“我去拿酒来。”
贺延见她妥协，玩世不恭的眼神闪过一丝惊愕，立刻变得柔和，“好。”
阳台太小，赵清扬挨着他的身体离开，脚一踏出门槛，马上转身关门，上锁，居高临下朝发愣的贺延竖起中指，嘴角一扯，“陪什么陪，自己待着吧你。”
贺延回过神来，扑到门框摸了半天发现从外面根本打不开，一脸无语，“多大的人了，你幼不幼稚？”
赵清扬难得反击一次，见他吃瘪，志得意满朝他吐了吐舌头，转身就走。
贺延拿她没办法，抬手敲了敲玻璃窗，“这儿这么冷，你至少把外套还我啊。”
赵清扬才不上当，她不仁义在先，门一打开她铁定遭殃，找人告状都理亏。于是把披在肩上的外套脱下，随手往旁边一扔，耀武扬威转身离开。
贺延望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步步走远，等终于看不到了，便不再绷着个脸，慢条斯理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火，卸下伪装放松地笑了起来。
这倔强性子，真是一点没变。
第27章
孟畅姗姗来迟，一路摸索到贺延藏身的地方，开门，“你在这儿干嘛呢？”
“自己待一会儿。”贺延气定神闲走出来，问他，“你打听得怎么样？”
“陈柏深和李任桥就是单纯的师生关系。”孟畅耸耸肩，“没你想得那么有人情味儿。”
“那老头也说陈柏深的文章没问题。”虽然很不想承认，贺延还是如实道来，“本科和博士期间还有工作之后发的论文都很高质量，实至名归。”
忙活忙活白忙活，孟畅笑他嫌钱多，“找国内的专家看看不就得了，还特地回家花钱找老外。”
贺延为了找到陈柏深的弱点当然不嫌麻烦，淡淡道：“那老头当过审稿编辑，这方面有经验。”
“亏我还以为你真被扫地出门了，原来零花钱都花在这上边。”孟畅就当这件事告一段落，“要我看，陈柏深就不是会投机取巧的人，你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贺延冷哼一声，“人前老老实实，谁知道背地里干了什么脏事儿。”
“真要找出什么漏洞，你打算怎么办？”孟畅不太放心地问。
贺延扯扯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那他就别想保住现在这份工作。”
孟畅沉默一阵，觉得贺延一个门外汉打算给陈柏深扣一个学术不端的帽子的想法太荒诞太恶毒，但心里也明白他动摇不了他，便不想再趟这滩浑水，“我就帮你到这了。”
他虽然也可惜贺延没能和赵清扬在一起，但现在赵清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他打心底里不认同贺延的做法。
他和陈柏深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同学关系，更何况他辗转多方到处托关系，连当年陈柏深每天在大学实验室进出的监控录像以及每门功课的成绩都翻了出来，知道他这一路走得踏踏实实稳稳当当，反而佩服他潜心钻研的定力。
可跟贺延多年的兄弟情分摆在面前，他也不能说陈柏深的好话。
孟畅才转身，贺延又叫住他，“帮我锁上门。”
孟畅看看他又看看门，心里便有了底，“赵清扬把你关这儿的？”
“除了她还能有谁。”贺延悠哉悠哉退回阳台边上，看样子很享受被赵清扬折磨的感觉，孟畅无奈折返，给他上锁，突然想到什么，又叮嘱，“楼下老人一个比一个德高望重，你就算想刺激陈柏深也悠着点，见好就收，别闹得太难看。”
贺延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不清不楚嗯了一声。
孟畅更不放心。贺延亲口答应的事情尚且没个准信，模棱两可的敷衍跟直截了当拒绝没什么两样。
“我二姑也在，你注意点。打听陈柏深这事儿我都找的她，你要闹起来，别人不知道，她肯定知道跟我有关系。”
贺延满不在乎吐出一团烟雾，“跟你有关系又怎么样？你的面子这么重要？”
孟畅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长幼尊卑的观念很重，同辈之间打打闹闹他不在乎，但事情一旦搬到明面上牵扯到了长辈，他比任何人都要守规矩。听到贺延这句话，孟畅脸色黑了一半，“你的脾气难道最重要？要是没有我，你能查出个屁来。”
贺延千方百计从有陈柏深参与发表的论文作者里摸清楚了陈柏深的学术圈子，刚好他二姑孟照也沾点关系，贺延便让他通过他二姑提前知道了这场讲座的时间和地点，又费尽心思把随应礼的派对安排到同一家酒店，这才让根本不搭边的两拨人凑到了一起。
孟畅本想打听到了讲座消息就抽身，思来想去怕贺延一时脑热，闹得所有人下不来台，这才没事找事打着学习的旗号跟着孟照过来。
贺延发现他较真，态度终于收敛了点，“知道了。”
孟畅也不想为了这点小事跟他坏了和气，语气缓了缓，“我现在下去帮忙盯着，有什么变动给你发消息。”
门从里锁上，孟畅最后再看贺延一眼，“你私下里想怎么搞我不管你，但今晚你要是把事情闹大，贺延，别怪我跟你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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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贺延碍手碍脚，赵清扬到处跟人攀谈，聊得不亦乐乎，收了几张名片也递出去几张自己的名片，中途见到爸妈都能笑脸相迎。
派对接近尾声，赵清扬忽然想起阳台上还有个贺延，慢悠悠绕过去，没想到他还真的本本分分待在里头吹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