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送那么多书册来,却什么也不说,你就不怕我误认为都是别人送的吗?”
裴徐林脑中迅速划过一个人的身影,“还有谁送过什么?”
“……”这么正经地问干什么,葛春宜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点几个人,“也有可能是灵扬、灵恒他们……”
裴徐林略挑了下眉,笑而不语,话尽在不言中。
葛春宜锤了下他,耳根有些烫,抚了下鬓角,转身去吩咐侍女把饭菜热好摆上来。
她心里想,罢了,可见他还是愿意与她好好过日子的,阿娘也说过,夫妻间不可太过计较,要多多相互包容。
……
次日,葛春宜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神清气爽。
银杏问她:“今日还去少爷姑娘那吗?”
“不去了,你差人到云泉院说一声,免得灵恒在等。”侯府这么大,她连走了三日,腿都有些酸痛了。
“好,对了,崔府二姑娘递了帖子前来探望,要推了么?”
崔思莹?葛春宜忙道:“不推不推,她可说了什么时候?”
“她道若您得闲,下午便来。”
未时,崔思莹如期而至。
两人一见面,拉住彼此的手攥得很紧,崔思莹还未说话,眼中便浮起了盈盈水光。
“手上的伤可好些了?”她轻轻皱眉,碰都不敢碰,生怕弄疼了她。
“好多了,只是现在还敷着祛疤的药膏,才绑了布条。”
崔思莹从怀中拿出那柄短刀,递给她,笑道,“物归原主。”
“多亏有你,我才能安然无恙。”崔思莹回忆起那天,脸上仍有一丝阴霾,“母亲悄悄寻到我,得以平安归府。事后鲁义醒了竟还敢来崔府大发厥词,被我父兄好生打了一顿,让鲁家领回去了。”
葛春宜面露鄙夷,“他到底是什么人?”
“鲁家是圣上与长公主的母族,想必你是清楚的。鲁义是鲁家的嫡出少爷,从小蛮横霸道,后来做了二皇子的伴读。”崔思莹顿了一下,思考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胸无点墨,蝇营狗苟。”
葛春宜道:“原来是二皇子的伴读,难怪会在宝阳寺。你可知道二皇子如何了?当时我顾不得太多划了他几刀,只怕流了不少血。”
崔思莹闻言莞尔:“我父亲都夸你有勇有谋。放心,二皇子并无大碍,他昏睡不醒也是因为被人下了过量的药。”
“如今此事线索直指长公主,可又根本说不通……”
葛春宜抿了抿唇:“郡主呢?”
崔思莹一愣,显然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你是说,嘉乐郡主所为?”
葛春宜点头。
“就算是郡主,也不应将矛头引向她母亲。”崔思莹向她解释了寺内找到的两具畏罪自杀的尸体都是长公主府的人。
葛春宜这下也动摇了,在她的猜测中,罪魁祸首不是二皇子就是嘉乐郡主,可现在一人昏迷一人母亲被牵连,怎么想也不像……
崔思莹拍了拍她的手:“不必多想,这些事情宫中自然会查清楚,你好好养伤便是。二皇子那边也可以放心,有我祖父在,有定远侯和世子在,不会有人来寻你生事。”
略过这些不愉快的事,两人又聊了会儿闲话。
过了一会儿,银杏突然敲门,怀里抱着一团毛绒绒的东西,似乎还在不停挣扎,发出细弱的哼唧声。
她有些为难:“少夫人,世子方才送了这个……回府,说今日巡街遇到一只落单的幼犬,问您愿不愿意先养着,大些了再送走。”
葛春宜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人呢?”
“世子说还有事,先走了。”
葛春宜有些迟疑地把白毛团子接到怀里,竟也奇怪,被她抱着,小狗就不挣扎乱动了,露出一双圆溜溜湿漉漉的眼睛,尾巴不停地摇。
她有些爱不释手地摸着小狗顺滑的毛发,小狗也热情地舔得她满手都是口水。
崔思莹失笑:“想不到裴世子私下竟如此柔情。”
“嗯?”葛春宜不解抬头。
崔思莹点了点小狗的鼻头,“金吾廨内便能安置这些小家伙,何必辛苦亲自往自家送。”
她掩唇,语气揶揄:“想必——是为了讨府里夫人的欢心罢。”
葛春宜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脸一下便红了。
崔思莹看她羞得不行,不禁又打趣几句,后面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小狗乖巧地伏在葛春宜怀中熟睡,她便一直抱着也不敢放下,坐在窗前安静地看着天色。
第一次有些急切地期盼它能早些落下。
第21章 大狗 小狗真是好懂……若是人也能长尾……
裴徐林踩着才擦黑的天色回府,一进内室,视线便被吸引过去。
窗子半开,她斜靠在一旁的圈椅中酣睡,头微微歪着,明丽娇妍的面容半掩,碎发落在脸侧,安宁美好。
身前空无一物,两只手却微微拢着,像环抱什么东西的姿势。
但很快,裴徐林就意识到是什么了,衣摆被拉扯,他低头一看,正是那只不安分的幼犬,衔着锦袍一角不松口,喉间还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他微动了下眉,这个小东西,转眼便不认人,谁把你从马蹄下救出的都忘了?
裴徐林俯身,拎起它的后脖颈,被迫松口。
小狗夹着尾巴,小小的身体颤抖,朝他汪汪叫,声音稚嫩。
熟睡的女子似乎被吵醒,动了动,手还无意识地在膝上寻摸着什么。
裴徐林见人醒了,随手把小狗放在凳上,它不安地朝底下探头探脑,却迟迟不敢跳。
他换另一只干净的手帮她把鬓发拂至耳后,温声轻语:“睡了多久?”
葛春宜还有些迷蒙,下意识朝窗外瞧了一眼,愣愣看着他,半晌,“……什么时辰了,嘶——”
她一动,才感觉腰背都酸麻酸麻的。
这场小憩是几日里睡得最香最熟的一次,难怪如此别扭的姿势都没能醒来。
葛春宜挪动了下,背后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来,往上揉按一直到肩颈的位置,“是这里吗?”
她有些不自在,想躲开,“不劳烦世子……”
“别动,再按一按会好些。”裴徐林使了些力,不许她乱动,“戌时一刻了,是不是还未用膳?”
“嗯,不过下午同崔二姑娘吃了些点心,不怎么饿,我去叫侍女摆膳吧。”葛春宜转身把他的手拿下来,朝他眨了眨眼,起身舒展一番,“确实好多了。”
这会儿瞥到熟悉的白毛团子,才发现它一直伏在凳子上,尾巴耷拉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摇,见她的视线终于看向自己,高兴地咧嘴吠了一声。
葛春宜最喜欢小狗这副能通人性般的机灵劲,把它从凳子上抱下来,就多了一只跟屁虫,她走到哪,小狗就跟到哪,做游戏一般,追着飞扬的裙纱跑。
后面裴徐林在吃饭,葛春宜虽陪着他,视线却追着脚边的毛团子转,时不时喂些食物看它吃不吃。
“这么小的狗应该喂什么呢?”葛春宜托腮,“还要取个名字……”
裴徐林轻轻咳了下,喝了口水:“要把它留在府里?”
葛春宜后知后觉,转头问他:“可以吗?”幼时她就羡慕过坊间邻里养的守犬,威风凛凛十分护主,偶然经过没少被犬吠声吓到。
这只幼犬如今还小,不过毛绒绒的也别有可爱之处。
本来就是送来与她解闷的,怎会不可以,裴徐林颔首。
“明日我让刘管事到西市雇一位训犬师,如何喂养直接问犬师即可。”
葛春宜扬唇,笑眼看着他,“多谢世子。”
不过小狗今日也不能饿着,她叫来银杏,让她去准备一些面糊加少许肉糜,端来后果然吃得半个身子都快钻饭盆里了。
葛春宜看着狂甩尾巴的小狗,想到些什么,没忍住笑了一声。
裴徐林发问,她便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道:“只是想着,小狗真是好懂,喜欢就摇尾巴,不喜欢就吠叫……若是人也能有条尾巴就好了。”
裴徐林听她状似感慨、意有所指的语气,挑了下眉,“我倒觉得,开心了便笑,不开心了便哭,人却比犬更好看懂些。”
葛春宜品出些别的意思,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甘示弱:“就怕,有些人不会哭也不会笑,给他安个尾巴再合适不过。”
裴徐林失笑,“好了,时辰不早,不论人或犬都该歇息了。”
他叫来侍女撤走饭食,然后连狗带盆一起丢出内室。
葛春宜只来得及喊声银杏,叫她照看好小狗,就被他拉了回来,反手合上房门,然后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吻在她唇角。
似乎是惩罚她方才把他比作狗的话,他只是在她唇边不断厮磨着,葛春宜都怀疑嘴上会不会多出几个浅浅的牙印。
她仰头攀着他的肩,不自觉往后退,最后靠在房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