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白天,它们又会合上花瓣,似一个个透明的泡泡,还能清楚地看见其中幽蓝色的花蕊。
可惜蓝色泡铃花的花期算不上长,也就半个月左右。
不过今天距离它开花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梅拉可不是会提前替它的凋谢难过的那类人。
*
晚上,梅拉取出莱克斯送的小横笛,放到唇边,轻轻地吹了起来。
是她的母亲从小为她哼唱过的安眠曲。
也是她曾经用来安抚小塞拉斯的曲子。
尽管算不上多么动听,但塞拉斯还是在这熟悉的曲调中逐渐睡了过去。
莱克斯躺在毯子上,同样慢慢地合上了眼。
确认莱克斯真的睡着了之后,梅拉才停了下来,就当她这是在哄那个年仅六岁,还不懂得如何排解忧伤的小莱克斯吧。
第48章
“哟, 好久不见,你小子长高了嘛。”
一大早,小木屋就来了一名老熟人。
杜克瓦托朝着莱克斯挥了挥手,热情地招呼道。
然而莱克斯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将最后一盘烤松饼端到了桌子上, 便径自坐了下来,开始用餐。
“好久不见, 杜克瓦托, 你倒是和以前一样, 一点也没变。”
梅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不小心沾上的酱料, 继续切着盘子里的煎蛋, 一点也没有要起身欢迎杜克瓦托的意思。
“嗨,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变到哪去, 反倒是莱克斯这种小年轻, 真是一天一个样。上次见到他,好像才到我肩膀这么高吧?”
杜克瓦托一面比划了一下,一面熟门熟路地走到空椅子上坐下,仿佛在自己家一样自在。
他说得倒也是实话。
不论男人女人,一旦过了二十岁,会逐年增加的大概只有体重和皱纹了。
当然,保养得好的话, 就会像他这样三十多了仍然看起来一副精神勃勃的样子, 身材也是一如既往的高大,好像能直接一拳打死一头牛。
“这不是很正常么,你上次见到他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吧。”梅拉的记忆很好,准确地回想起了杜克瓦托上回来小木屋还是四月份的时候。
那会儿还能称得上一句春暖花开, 四处都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谁能想到到了五月末,情况便开始急转直下,天气热得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忍不下去,甚至是植物枯萎的也不少。
“不过,你看上去也没怎么变,难道女巫还有永葆青春的药水或者咒语吗?”杜克瓦特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梅拉,发现她和七八年前的样子一点没变,不由得怀疑道。
“你猜?”梅拉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不说有也不说没有。
“看来是没有了。”杜克瓦托遗憾地道。
相处这么多年他也摸索出来了,一旦梅拉故意露出这样暧昧不定的态度,那指定有点问题。
如果真有这样的药水或者咒语,梅拉只会大大咧咧地说出来,然后得意地享受杜克瓦托惊讶的眼神。
“好了,说说你这回为什么来吧?我最近可没有叫你替我跑腿。”梅拉吃完煎蛋,接着拿了个松饼放入嘴里。
“你就是想叫我替你跑腿我也没辙,前几个月外头到处都是买不起粮食活生生饿死的人,为了安全,到处都是锁上的门,街上一个人影也看不见。”杜克瓦托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都看不见人,怎么买东西。
杜克瓦托搬到镇子上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冷清萧条的景象。
“哪里像你们,吃得竟然还这么好,我前段日子就差没啃树皮去了。”杜克瓦托玩笑道。
说着,他顺势站起来,溜达到桌边,也从盘子里拿了张松饼递到嘴边,三两下便吃了个干净。
那架势,还真有点狼吞虎咽的意味。
不过梅拉很清楚,以杜克瓦托的本事,还不至于真的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地步,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同时她也注意到,刚才杜克瓦托说的是“买不起”,而不是“买不到”。
“前段时间的粮食价格很贵吗?有多贵?”
“以前能买一头驴的价格,现在只能买三袋蚕豆和一袋豌豆。”杜克瓦托抬手给梅拉比了个数,满意地看到了她皱起的眉头。
“所以如果不想活活被饿死,拖家带口的去给领主当奴隶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杜克瓦托补充道。
他含着嘲意笑了两声,“这几个月,镇上可是空出了不少屋子,可领主的庄园里人却快要多得挤不下了吧。”
“现在呢?”
莱克斯忽然出声,他抬眼看向杜克瓦托,“这样糟糕的情况难道现在竟然没有任何改变吗?”
“有啊,”杜克瓦托耸了耸肩,“听说上个月,东边的弗霍斯特侯爵阁下特意召集了不少粮食商人,很快,一批低价的粮食就运到了周边。有便宜的粮食谁还愿意花钱买贵的,这下其他粮食商人也不得不跟着降价,所以这会儿的情况倒是好多了。”
起码大家不用再纠结到底是苦心维持平民的身份,还是低头去给领主当奴隶,接着世世代代都只能当奴隶。
“弗霍斯特侯爵?那是谁?”梅拉问莱克斯。
“王国的前任宰相,斐南基,就是这一代的弗霍斯特侯爵。”莱克斯言简意赅地答道。
“哟,听起来还是你和切尔各的老熟人啊。”杜克瓦托戏谑地道。
说到切尔各,杜克瓦托总算想起他这回来的目的,冷不丁从屋外拎进来了一大瓶酒,“嘭”的一声放到餐桌上。
“小王子,你的十八岁生日快到了吧?这是我替切尔各给你送来的成年礼物,虽然算不上什么上等的好酒,但也花了我足足两枚金币,你和他都必须欠我一份人情才行。”杜克瓦托贼兮兮地笑道。
“等一下,这到底是送礼物还是做生意,你怎么比我还黑?”梅拉在一旁忍不住道,这完全就是强买强卖。
莱克斯则看着桌上的酒瓶,发愣了好一会儿,自从通过杜克瓦托送了一把剑来之后,切尔各和他就失去了联系。
据杜克瓦托说,切尔各早已经离开了王城,行踪成谜,他也不知道他的下落,除非切尔各主动找上门来。
切尔各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莱克斯好,既能保护他们和杜克瓦托的关系不被发现,又能替莱克斯引走一部分注意力。
不管是站在莱克斯这一边还是站在伊莱雅那一边的人,都会想若是莱克斯还活着,一定会想尽办法也要和切尔各汇合,毕竟如今还对他保持忠心耿耿的人,明面上也只剩下了切尔各一个。
而有切尔各在身边,莱克斯的安全显然更能得到保障。作为区区一介平民,却靠着一路挑战别人坐上了骑士长位置的切尔各,其凶悍的武力也是众人眼中公认的强大。
“切尔各,他,最近有联系你么?”莱克斯看向杜克瓦托。
“当然没有,我哪知道他小子跑到哪里去了。”杜克瓦托理直气壮地摊手答道。
“要我说,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总归以他的实力只要不是被几百人围攻就不可能会出事。所以为了庆祝今天这样一个好日子,不如我们提前把酒开了吧,如何?”杜克瓦托下意识的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打算撬开酒瓶上的木塞。
“……这所谓的成年礼物完全是你想喝酒而已吧。”看破了真相的梅拉深吸一口气,接着一把提起酒瓶,转身放入了角落的柜子里。
“小孩子不许喝酒,等到莱克斯真正过了十八岁生日再说。”
“哎哎哎,梅拉,你干什么呢?这可是我送莱克斯的礼物!”杜克瓦托试图挽救一下。
“嗯哼,可我是莱克斯的主人,他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说不给喝他就不能喝。”梅拉单手叉着腰,气定神闲地反驳了回去。
杜克瓦托赶紧巴巴地看向莱克斯,暗中祈祷他争气一点。
然而他失望了。
只见莱克斯点了点头,显然是在附和梅拉的话。
“唉!你小子简直是被这坏女人给吃定了,她说什么你都照做,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杜克瓦托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摆手,总算掐灭了那点馋酒的心思。
就是有点可惜,花了这么多钱买的酒,他竟然一口也没尝到,亏了亏了,早知道买瓶便宜的随便糊弄一下算了。
关于杜克瓦托的控诉,莱克斯权当自己没听见,默默地开始收拾餐具。
“行了,我要走了,小王子,来送送我怎么样?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杜克瓦托重新恢复了原来那不正经的模样,笑嘻嘻地对莱克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