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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垣系辞_祈莺【完结】(117)

  几人的话也说不完了,就姜玠安静一些,剩下那几张嘴,吵吵嚷嚷,声音一阵盖过一阵,不小的空间里好像都塞满了人似的。

  桌上几乎称得上满汉全席了,菜品丰富,老马还特意扯了手擀面,乐呵呵地说着什么“上车饺子下车面”的,给大家伙一人盛了满满一大碗。

  珠玉和姜玠的事老马也已经知道了,看他的眼神就颇带上了些以家长自居的评估,扫了两圈,末了点了点头,伸手去拍姜玠:“好小子,看着又结实了不少啊。”

  他那巴掌,简直就跟开了自动定位似的。

  上回姜玠的胳膊在水下受伤,次日被他无意地拍了一拍,疼得几乎要晕过去,如今后背带着旧伤,于是老马的手长了眼一样又甩了上来。

  珠玉眼疾手快地一把把他的手掌捞住了,顺势拉着他坐下,撒着娇道:“马叔,你都不关心我啊,怎么光瞅他。”

  这话说的,怎么会不关心她呢,毕竟是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说放在心尖上疼的也不为过,这还不是想着要给姜玠个下马威,叫他日后也不敢欺负阿玉嘛。

  一被打断,原先积聚起来的气势便没了,老马心思一转,对呀,咱们阿玉,从小到大只有欺负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能轮得着别人来欺负她了?

  于是又笑眯眯地拍着珠玉的手背:“你也好啊,我看是晒得黑了点,瘦了,好像还长高了些呢。”

  珠玉道:“我都多大了,还能长个子啊。”

  她视线朝外放去,扫过院子里,和印象里相比,又多了不少挂着的小灯泡,便道:“马叔,你整这么多灯,不怕光污染啊。”

  老马挠头一乐:“年纪大了,喜欢光亮还不行啊?”

  姜玠脑子里就蹦出来了那辆周身缠绕着一旦启动就不知道该如何关掉的小彩灯的面包车,老马这人,对灯确实是有点子执着在的。

  那已经不能简单算是有光亮,那都已经是光彩夺目照瞎人眼的程度了。

  珠玉继续:“那你买这么多菜干什么,我看厨房还有剩的不少呢,咱人多也多不过五张嘴,这得吃到啥时候去?”

  赵诚已经开了瓶口,轻车熟路地拿了酒盅回来倒酒了。

  几人平日都没有饮酒的习惯,不过一桩大事已了,人逢喜事,浅酌两口也是应景。

  没想到老马这个虽然酒量极低,喝不了多少就会醉,但有事没事都爱整两口的人,这时候拿手挡了一挡,给拒绝掉了。

  他冲着显然已经处成了哥们的赵诚道:“赵啊,今儿就不喝了。房间都空了有段日子里,我得忙活起来了。”

  又对珠玉道:“买多了有优惠嘛。这不是还有人预约了两天之后开始的长期客房呢,那不也新鲜着么,能用。”

  姜玠道:“什么时候,要我去接么?”

  老马摆了摆手:“你们二人是受累了,这段时间好好在家歇着吧。”

  歇就歇,珠玉反正是累得够呛,估计着姜玠虽然嘴上不说,也得需要好好休整几日,就没再坚持。

  风辛金机械性地夹着菜,应付着众人的说笑。

  他一直挂念着那天看到的画面,却又不知道如何同珠玉说起,悬着的心等看到群里珠玉报平安时才安了下来。

  不过也就安心了一瞬。

  如果排除自己学艺不精的可能,那么他可是记着的,当时在赵家村的时候,几人聊了这么多,刨除些无关紧要的,最中心的只有两件事。

  试图抹杀玄女的“它们”,和阻挠想要解开长生的无启。

  如今珠玉的事情了了,那么姜玠的呢?

  许是他平时话实在太多,如今纵使在掩饰了,还是被珠玉瞧出了端倪。

  她是看见了,不过没急着开口,等终于吃了七八分饱,才慢条斯理地放了筷子,问了一句:“小风,你有心事啊?”

  风辛金一紧张,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视线在姜玠和她中间来回绕了几遍,急中生智,想了个迂回的话题:“没啊,这不是有段时间没见,想着终于能好好聚聚了,我忙着开心呢。对了天老板,这次回来,是不是就能久住了啊?”

  话一问出口,自己都觉得自己聪明绝顶了。

  瞧瞧,又没触及问题核心,又旁敲侧击了他俩的谋算。

  语言的艺术,博大精深!

  珠玉眼角一眯,就琢磨出了他到底是想在问什么,视线扫过一圈,随即歪头靠上姜玠肩膀,掩面娇羞一笑:“久不久住的,要听我们小玠安排的啦。”

  第105章 贪生伍

  此话一出,除却两人之外,在座的都愣住了。

  老马更甚,差点把舌头给吞下去,狐疑地瞧着这个“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丫头,刚才还挺正常,怎么现在跟被什么夺了舍似的呢。

  再看另一当事人,他一侧身子因被珠玉靠着左右摇晃而跟着微动,整个人看着还算得上是镇定。

  当然,姜玠原本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到底是真的古井无波还是强装,也只有本人才知道了。

  珠玉的声音刻意扭捏,听在耳朵里甜腻腻的。

  姜玠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只是尽量平稳地放下了筷子,端正着身形道:“是有事情还没解决,但并不着急。所以,就目前来说,在没有意外发生的前提下,确实是要久住的。”

  他说得谨慎,诸般前提条件一一罗列,终于才将最终做的决定和盘托出。

  珠玉将前面那些废话统统忽视掉,抓着他的话尾,伏在他肩头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瞧他:“君子一言。”

  姜玠与她对视,语气缓慢但笃定:“我不会背信。”

  于是乎珠玉身上在刚才一瞬被夺走了的“舍”就又回来了,她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心情极好地坐了回去,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的蒜蓉粉丝。

  姜玠举起水杯,挡住了自己弯起的唇角。

  其实,这事儿吧,两人之间聊过。

  还聊了不止一次。

  起先时,他的态度是坚定决绝的,其中道理也简单,趁着自己现在还算是个好手,去找凤凰眼也容易些,倘若遇上突发状况,虽不比列缺重造的躯干耐造,好歹也能挡上一挡。

  如果等到真的病入膏肓,陨铁旧伤损入肺腑,再去时他就会变成珠玉的累赘。

  姜玠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无前例可供参考,所以他也说不清真的到了那个地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或许垂垂老矣,或许不能自理。

  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不想让不再体面的自己出现在珠玉面前。

  而珠玉反驳的理由也粗暴。

  她叉着腰,忿忿道,要是找到了,万一他嘎嘣一下立刻就死在原地了呢?他就这么着急去死,这么不想跟她多呆吗?

  这样的话,姜玠自然是要反驳的。

  首先,他切切实实地想和她待在一起,就算有这些事情,就算两人不是普通人,他也想要最大限度的长久,这是原则问题,故而必须放在最前解释。

  其次,凤凰眼给了无启在土中一遍遍重生的资格,但命却是后土娘娘赋予的,如果将这种能力剥夺,最多只是回到了普通土造的肉身罢了,怎么会立即死掉呢?

  可珠玉此人很会跳出逻辑怪圈,定论就是,完全没有先人做此尝试,而只有实践才能出真知,既然没有实践,后面说的全是空谈,那怎么知道能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一般进行到这一步时,姜玠便通常会沉默。

  他确实不知道,也不想欺骗珠玉,去说一些什么都会好的之类的废话。

  而姜玠已经尝试过不同角度不同方式对珠玉进行游说,但她的底线铜墙铁壁,丝毫没有让步的迹象。

  如果两人只是好友,姜玠此番大概率会做出的决定就是自己出发,没有相天师的辅助又如何,有了凤凰眼的线索,他一人一寸寸地摸,一尺尺地找,总归能寻到蛛丝马迹的。

  他以往数不尽的岁月中就是这样过来的,破土后重造的身躯会丢掉几乎所有的记忆,但总归还会有残留,只要他知道的足够多,即便是遗忘过半,剩点也比没有好。

  所以姜玠每一次,每一世都过得忙碌,最重要的是,他始终一人。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他的身边有阿玉了。

  就好似突然间和这个世界多了许多联系,让姜玠终于觉得自己仿佛在茫茫大海乘孤舟飘荡那种看不见尽头的日子里瞧见了灯塔一般。

  终于不再是始终漂浮着、且生死无痕的人了。

  可眼下的局面姜玠也束手无策,于私心讲,他确实不想这么快就同珠玉死别,于大局而言,早做决定对两人都好。

  如此死循环样的对话在短短一天中反复经历了几回,眼见姜玠还是固执,珠玉也恼了。

  她办事风格向来干净利索,下手也自知轻重,所以当即琢磨了一下把他敲晕了然后扛在身上爬山涉水的同时拍照录像留存以作证据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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