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玠还是没有明白,开口问道:“你对星象不是很熟悉么,分辨不出来么?”
珠玉还是有些为难的样子,眯了眯眼睛去盯,得到的结论还是一样的,她叹了口气道:“该怎么说呢……理想情况下,人用肉眼在夜晚时看到的星星,大多数是恒星。你知道恒星吧,它们之间的相对位置短时间内是保持不变的,当然千千万万年的累积,也会有所变化,但北半球能看到、也最有名的几乎恒定不变的星星,就是北极星。”
她的手指遥遥一指,又对应着手机拍下的照片点了点那颗光泽度最高的星,对姜玠解释道:“就是这颗,连带着周边七颗,被叫做小北斗,也叫小熊座,位于斗柄之末,勾陈一。你不记得北斗七星的形状可以搜一搜,能看出来,这里的形状不一样。”
姜玠拿了手机来查到了星斗的排布,对比着看,确实有差异。
木板上镶嵌的螺钿组成的勺子头部往里勾去的弧度稍微大了些,而勺柄处则显得没有那么弯。
珠玉适时开口:“大概是不知道多少万年前的星图,照着这个趋势,从咱们往后,万年起步,这把勺子的朝向或许会完全反过来,呈现一个中心对称了。”
姜玠把视线投回地面上:“那其他的呢?”
珠玉摇摇头:“变得太多了,我不太确定,而且我总感觉数目不对,星星明显多了一些出来。”
姜玠思索片刻:“所以,现在咱们知道了这是数万年前被记录下来的,可想要表达出什么呢,又是谁镶嵌的呢?”
珠玉朝他描述着那木板之上填充了缝隙后补画的可以假乱真的纹路,推测道画工如此惟妙惟肖,有很大概率是出自天桑之手了。
她的计划就是这么天衣无缝么,就连自己身死也不会被影响分毫?
那么她又是从哪里搞来的这远古星象图啊!线索留都留了,就不能多标注一些,徒留她在这儿跟无头苍蝇似的乱猜。
珠玉的脑中突然闪过个画面。
她还记得当时身在落星之中的高台上,看到的那些堆叠着的杯盏器皿,和摆放有序的桌椅,似乎意在祭祀,天桑当年来时,没有动过它们的位置,可主桌上那些苍郁壁画中原本堆叠的盒子,被打乱成了散落状。
他们两个一拍即合,想着再进来时不知道会不会又像现在似的掉半条命,对那趟抱着一种不搜刮干净彻底绝不离开的气势,所以那空间中的所有东西,都翻来覆去地查看遍了。
珠玉自认为并没有遗漏。
左右手旁算是客人席位,桌上的东西无任何异样,主桌上其余的那些盒子并不是天桑不想打开,而是只雕出了外型,内里是实心。
她用列缺探过了,都没什么机关玄机。
唯独打开的那一个,材料未知,盒内四角用极其精准的手法琢出了鬼工球,晃动时同心的镂空球体嵌套着撞击,发出玉石样清脆的声响,盒身就等着被她发现一样盖子大敞开着放于桌面之上。
珠玉那时还想着要将它带回去好好研究,然后就无奈地知道了天桑那时不把盒子带走的原因。
反景复现场景时,有一圈天堑样的光壁将两拨人隔绝开来,虽然在天桑与陈之谨的身影消失之后就不可见了,但中心这个范围,似乎并不允许来者把未经许可的东西带走。
那枚反景碎片可以拿,盒子里的东西可以拿,盒子本身不行。
珠玉试过不下十次,人一旦迈出那个范围,哪怕手里抓得再紧,盒子还是会凭空消失,就像一开始就没拿在手里似的,转身时就看到它重新回到了主桌上。
她还叫姜玠帮她盯着,辅以手机录像,全没用,就是如同游戏刷新页面般,唰地一下就回去了。
拿不走就算了,本来就是人家祭台里摆放的东西,以此为场所向后人传递不少关键信息,还好好保管了列缺这么多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但珠玉想起来的是,那些鬼工球内,如果晃动着把它们转到一个特定的角度时,是能看得到雕刻得更细小的图案的。
也得亏身边带了个无启,几乎以毫米计的镂空像,他们雕得出来,珠玉都看不见。
姜玠向她口述,她便明白了,四角是对应着四象的,苍龙、白虎、朱雀、玄武,而四象的内围,对应在天上的话,指的就是三垣。
珠玉下意识便以为里面放的就是列缺,如此呕心沥血谋划的棋局,它作为重中之重,刻以四象镇守,合情合理。
可现在回想,那推测属实有些主观臆断的成分掺杂。
盲猜没有任何意义和实际结果,珠玉挽起袖子,把列缺扯着拽了出来。
它在珠玉体内,自然能察觉她从昨日起就开始心绪不宁,这会紧紧缠在珠玉手指上,也顾不上同姜玠打招呼了,前端部分歪着,似乎是在观察和感知她的表情。
珠玉问:“你当初在落星中,是待在一个四方盒子里吗?是的话点头,不是就摇头。”
列缺歪着的那部分左右晃动了一下。
果然。
它分出几支来,在珠玉手背上模拟出草木和高台的轮廓,自身延长了段距离,飘动着在空中作出荡来荡去的运动轨迹。
珠玉道:“你意思是,那时候就到处飘荡在整个落星的空间里,是吗?”
列缺将分支迅速收回,玩你画我猜被快速猜到的喜悦叫它微微扭动起来。
珠玉带着它往楼下的方向引去,指着铺好的那些木板道:“那我问你,盒子里装的,是这个吗?是星图吗?做什么用的?”
它没有点头摇头,这问话着实有些复杂,并不能用单纯的是或不是来回答,它就有些着急的样子,伸出一段来圈出了个方形,一端很用力地在这镂空的形状上戳了戳,指了指一楼的木板,朝上指了指天,又伸长着去点了点姜玠心脏的位置。
姜玠伸了一根手指,绕着它逗弄着,问珠玉道:“这是什么意思?”
珠玉皱着眉头道:“你是说,盒子里装的是这么大的板状物体,楼下的根据此复刻的,是星图,也和凤凰眼有关?”
列缺这会开始点头了。
她又问:“那你知道怎么看这些星图吗?”
列缺猛猛摇头。
珠玉叹气:“知道了,回来吧。”
姜玠看着她把金色的丝线收了回去,在这种事情上他属实是有些爱莫能助了,轻声询问道:“有什么头绪吗,或者我能做些什么?血引可行么,也是因缘所指的机理。”
珠玉摇头:“大概是不行的。你也说了,是要有因缘关系,可我们现在本就是在逆天道而行啊。”
她的手机就在此时响起,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是天辰。
他问:需要帮助吗?
珠玉突然就无名火起,这人要是知道什么,能不能早说,非要卖关子叫她在这抓心挠肝。
于是恶狠狠回了句:用不着你,滚。
天辰回得很快。
晚了,已经到门口了,快来给哥开门。
第116章 黄粱陆
天辰脸上架一副装饰作用的眼镜,斜靠在门框上看着珠玉笑得跟个黄鼠狼似的,手里一晃,拿着个电脑侧身就往屋里走。
姜玠同他打了个招呼。
天辰回应了一声,自来熟地给自己搬来了凳子坐去拼起的木板旁,伸手抠了抠镶嵌进去的螺壳海贝。
珠玉三番五次地压火,看着他在上头不停敲敲砸砸,一直忍着没说话,直到他从马甲口袋里摸出把多功能折叠刀,咔地一声甩出刀片来,才终于没忍住问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好歹得让我们知道一下吧。”
天辰选定了两块相隔不远的碎片,手上动作不停:“先验证一下。”
珠玉拿了个软垫铺着坐去地上,离得很近了去端详那两块,打着光的时候能看到流动的不同色彩的光,但贝壳自带的光泽度本就找不出一模一样的,其余的看上去好像并没什么不同。
姜玠也盯着看,片刻后指了指木板上的纹路,又点了点那两块碎片,提示道:“通透性不一样。”
凹槽里有当初作固定之用的牛皮胶,牢靠得很,天辰的小刀须得斜着扎进去,削掉些木屑碎块后才将它完整地撬了起来。
姜玠说时,珠玉还没来得及再去细看,天辰就开始施工来,等取下来的两块被递到她手上并排拿着对光比较时,就很能看得出差异来了。
它们厚薄不一。
天辰道:“螺钿镶嵌也分两种,硬螺钿和软螺钿,就是厚度上的差异。制成薄如纸张的,再在底面衬上色彩就会有透色效果,更方便镶到有弧度的器具上。”
就如同一些能产生视觉错觉的图,没看出前被大脑处理视线的方式所困,一旦被点透,就很容易分辨了。
珠玉取了根可擦的记号笔,三人一个个地分辨,把嵌软螺钿的位置都圈了起来。
她看着分布和位置没什么太大的规律可言的红圈,好似也只是靠近北斗的地方密了些,为确保自己没再看漏什么,特意跑去了趟楼上从高处俯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