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心头闪过种推测，如果半蛇身神女可以在山中随意游走，那么山蚂蝗是否会是听她的指挥呢？所以在把人推下悬崖后，在撤去了列缺后并没有一扑而上，是因为下面靠近神女的地界？
这么看来，结合还有两只漏网之蚂蝗吸了风辛金血的事实，这东西确实没什么智商，能懂些简单的指令，血液还是对其有不可抵抗的诱惑在的。
那时候的神似乎都是人面蛇身，她作为承天女命的相天师，姜玠则是后土的造物，对于守山的这位来讲，理应是看到了同族小辈的感觉，如果从这种角度考虑，她在进山没多久时的凝视、和刚才的指路或许还好理解一些了。
珠玉抬脚往前，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事实到底如何光凭主观臆想没有任何意义，还是要一探到底的。
三人各报各的心思，风辛金也察觉到了气氛开始紧张起来，也就刻意住了嘴，一行人安静地行进了没多久，不用姜玠提醒，就都能听到脚步声开始渐渐起回声了，前面的空间似乎很是空旷。
珠玉依旧走在最前，看着十几米开外的山缝骤然变宽，外面连了一个可能因为实在太宽阔、光束无法一下照全而显得黑洞洞的地方。
等到终于走出缝隙时，才发现矗立在面前的是尊巨大的石像，和洞口离得有些距离，方能看到全貌，也是人身蛇尾，背对着这里盘坐，巨大的蛇尾根牙磐错，占据了大部分的地面。
应该就是风辛金看到的画面中作为背景的那尊。
珠玉的手电只往上晃了一瞬，似乎看到了什么，随即让她不动声色地压低了下去，朝后小声地道：“绕去前面看看。”
风辛金终于用肉眼看到这近在咫尺的场景，被惊得几乎呆掉，他举着照灯一点点往上探看，还要再抬高的时候，被珠玉抬手过来往下一按。
“不要乱扫，别惊扰了什么。”
只一句话，他就老实下来了，灯头朝着地面跟在珠玉身后从一边绕着，脑子里还残留着刚才看到的画面。
奇怪，怎么感觉石像上面有孔洞呢？是蛇尾的鳞片投下的阴影吗？
珠玉小心地避开石质的尾巴往前绕着，雕像的材质有些特殊，石质整体青黑，没有任何拼接的缝隙，看着和外面的没有任何相同之处，而外面的山体目前只发现了这么一条裂缝，如果说运石材进来雕刻组装，难度实在太大，可行性有些低。
还是说，这就是守山的神，死后化作的雕像？是启门图上指路的那位吗？
珠玉没有确定的把握，扭头看了眼默不作声跟在后头的天辰，小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神人启门？”
天辰迟疑了两秒，然后同样压低了声音答道：“妈妈她，虽然没亲身到过这里，但不知从哪里了解了一些细枝末节，都同我讲过，说日后会用得上，我想指的就是现在。”
珠玉脚步放得很轻，又道：“她的筹划，还安排在了什么别的地方上吗？”
天辰在心里数着慢慢道：“五彩石，无启，苍郁，落星，和这里，大概没有遗漏了。”
珠玉点点头，片刻后嘴角带着笑道：“那你还记得，你的本名是什么吗？”
天辰一愣，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天辰，天陈，是取了夫妻两人的姓组合而成的，纵使有相天师的血脉，也大抵不是原本他的名字，他苦笑一声：“我不记得了，年代太久远。”
珠玉“嗯”了一声，依旧很小声地同他聊一些陈年旧事，包括自己根据所经历的事做出的推测，一条条地讲述、求证。
天辰以为自己终于在心灵上同她拉进了些距离，心底有些雀跃起来，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事全盘托出了，就这样聊了许久，才终于绕到了石像的正面。
衣着看着和壁画上的形象有些相似，不打光去看，只能瞧出石像面容模糊，与头顶的阴影几乎融为一体，双目闭了一半，朝某个地方俯视着。
珠玉沿着她的视线往那里照了照，这里的空间就大得很了，尽头处好像是有什么。
她没急着去看，身后的姜玠和风辛金为了给他们两人说话留出空间，刻意离远了些距离，她便抬手解背包的带子，摘下来之后朝着他们的位置一抬手扔了过去，又抬手把马尾重新扎紧了些。
天辰没懂这是在干什么，就听见她低着头整理衣服的时候说了一句：“我身上有青木障，你说是妈妈下的，对吧？既然桃源的事情已经了了，凤凰眼也就在这里，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是瞒着我为好的。除非这件事，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叫我知道，就像赵诚的死而复生一样。解障需要条件，所以给我和给他设的，或许永远都不会达成，是吗？”
天辰一怔，觉出来些不对劲了。
可珠玉的神色异常平静，她也没给他回答的时间，又问：“你跟我说句实话，当年，是我害死妈妈的吗？”
天辰开始心慌起来，为躲避她探究的视线，下意识垂了垂眼睛，笑了声道：“不是已经给你说过了吗？”
珠玉定定看着他：“那就再说一遍。你明确地告诉我，不是因为我在那个晚上引雷，在杀了鹊群的同时也连累了妈妈。你确切地说，不是因为我，我就信你。”
天辰的手捏在背后紧握成拳，但她的眼神灼热，他避无可避，于是将头微微偏了过去道：“当然不是因为你。”
珠玉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还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静静地看着他，好像在等什么。
等等，她在等什么？！
姜玠率先听到了从头顶上面传来的声音，那东西移动的速度很快，以离弦之势朝着下面坠了过来，他有些慌张，想要上前去拉珠玉，但她从背后伸了手掌，另一指抵在上面，晃动了一下。
她叫他不要动。
于是姜玠咬牙，硬是止住了往前迈出去的脚步。
一股腥臭的气息从上面扑了下来，他抬头，在半空中看到了个躯干五六米长的生物，身上似毛似羽，兽面正中有只冒着绿光的独眼，关节处铺展开了完整的翅膀样的组织，长长弯钩样的爪子长着就朝天辰俯冲过去。
第124章 匪石捌
珠玉还是站在原地,抱着胳膊看着天辰察觉到头顶的动静反应过来后及时躲了过去。
她转身向着姜玠和已经快呆掉的风辛金走去，伸手将两人朝旁边卷起来的石像蛇尾空隙里推了一把，那里凹进去一个空间，两人好好躲在这里是不会出事的。
然后对着风辛金道：“你看好他,不要叫他从这里出去一步,也不要叫他乱说什么话。倘若出了什么意外，我会先一刀劈了你。”
珠玉的脸色是风辛金没见过的郑重,他打了个哆嗦,敏锐地感觉到了这句话里掺的水分,并不多。
姜玠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珠玉的眼神便转了过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你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也应该知道我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在这里等着,等事情了了,等我来找你。”
姜玠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抬头间最上方还有正在接连往下坠落扑杀的，而确实,没有一只是朝着这里的。
可他还是想说话,他想劝说,想让她不要再一意孤行,垂首的瞬间，珠玉捧着他的脸颊,踮着脚柔和地在他唇角落下一吻,眼睛里的冷意须臾之间融化开来，她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了他的，轻轻笑起来道：“姜玠，我不愿意想以后的事,我要现在，你听得懂吗，我就要现在。”
愣神之间周身好像又凝结出了流动的白色雾气来，姜玠不由得愣怔，这句话，和她当时在蜃楼里同他说的，一模一样。
他的手指微颤，就这么呆呆看着她，千言万语和掺杂在一起的情绪堵在胸口，他从中分不出具体的字词。
也就在这时，姜玠看到了有弯刀样的利爪便朝着珠玉的后背抓了过来，他几乎失声，一颗心要跳出胸膛般急切地跃动着，便想要将她拉到身后，抬手的时候视线骤然间聚焦，才发现刚才的雾气并不是臆想，而是珠玉不知何时咬破了食指将烟女召了出来，如同一张网一般将他和风辛金捆绑在来一起，牢牢束缚在了石像之上。
珠玉早有察觉，对着他咧嘴笑了笑，随后毅然转身迎上，手中列缺甩出，绞索一样套上它的脑袋，手肘用力间将那颗头颅连同扑过来的两爪一起齐齐绞断。
姜玠动弹不得，脑中一片嗡嗡作响。
她在说谎。
她想……和他有以后。
***
风辛金害怕极了，不过珠玉叫他看着姜玠别“乱”说话，又不是叫他们都别说话，结合后面那句，和那诡异的生物的行动轨迹，大概猜出来了，“乱说话”和“被攻击”之间的直接关联。
但还是想确认一下，用气声小心地询问：“姜哥，这些是什么啊？啊当然，你想好再说，可千万别乱讲啊！为我小命着想，实在不行不说话也成。”
姜玠强迫自己从方才激荡的心神中恢复，缓了缓才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道：“石生兽，一目，有翅，食虚言妄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