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没过多久,就已经长出了人的四肢,倘若有一天真的变出了脸,变成一个人了呢?
他又想到思源提到,瞳鬼先前也并没有如此猖狂,她在来苍郁前也从没见过它们能够化出实体并伤人,相同的变化,绝不是偶然。
那么变数是什么?洛水吗?真的是人杰地灵,所以鬼怪都能更加精进了?
姜玠失笑,又想到那位自称是捉鬼师的白榆,思索片刻后,轻轻合上了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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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源窝在快速行驶的列车座位上,懒懒地打着哈欠。
现在事情彻底解决了,虽然她的眼睛没有办法变回之前的状态,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总算是松下来了,就连早上都连着扒了两碗面条。
如今发上饭晕了,窗外明媚的阳光洒进来,照得人暖暖的,更是困得不行。
思源其实也觉得怪。她为什么会这么巧和姜玠同时入住,瞳鬼转头就缠到他,偏偏他就能解决,明明看样子他就是为了别的事来的苍郁。
怎么就会这么巧呢?
她是阿榆姐给订的票,那么姜玠呢,谁安排他来的,他又要解决什么事情呢?
阳光实在是很好,思源摇了摇头,不准备再继续想下去,反正想想,应该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她看着手机上前一天给白榆发送的道谢的消息,对面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复。
算了,她的人生,终于要重新步入正轨了。
思源把手机塞回挎包,手背突然碰到了一个硬质的东西。
是那个锦缎做成的方盒,她轻轻晃动,里面随即传来最后一支线香滚动的声音。
淡淡的香味萦绕,思源将头倚在玻璃窗上,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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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平房屋内的光线更加昏暗,好在摄像头的品质过关,姜玠的眼力又好,方能看见那细长的黑影从门缝里挤了出来,横平竖直地走着踩上了院墙,然后踏上了街道。
夜晚的路灯亮着,在墙边投出大块大块的暗区,黑影就在这些暗处行走,也能避开偶尔出现的一两个行人。
姜玠将早已收拾好的包背在了肩上,小心翼翼开了窗子,从后墙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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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辛金已经躺在了床上,手里把玩着拿三枚铜钱,突然打了个激灵,疑惑挠头道:“怪了,怎么感觉,今晚要有人有血光之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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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直线前行,遇墙走墙,遇房爬房,姜玠在后面跟得都觉得背后出了汗。待到来到洛河边上时,就见那黑影抬了只脚,随即就像融化一样这么径直消失在水里了。
姜玠蹲在水边,伸手进去搅着。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大晚上的,干什么呢?”
姜玠并没有回头,从包里掏出那把长刀递了过去:“别贫了。这刀挺快,不过不太顺手,先还你。短的那把还要再用,到时再说。”
来人接过,“这是店里的砍柴刀,短的那把才是我的。不过能用就行呗。”
姜玠嗯了一声,自顾从包里往外拿着防水的手电等装备,又脱了冲锋外套,露出里面紧身的潜水衣,道,“监控倒是挺清楚的,每个月的电费和网费别忘了自己算一下,给你报销。”
“好。”
“回去吧,我只简单看看,你又不会水,帮不上什么忙。”
那人便往回走,姜玠起身走向捆着皮筏艇的岸边解开一条,想起来什么来,笑着又道:“借用公共设备,用完给人家原样好好系回去,小心被发现。”
身后传来越来越远的应答:“哈哈,到底是人老了。放心吧,下次肯定记得。”
姜玠撑着皮筏艇滑至洛河中央,将塑料船桨放置妥当,在腕表上确认了时间,戴好了护目镜和其它装备准备下水。
他入水后缓缓向下沉去,拿着手电筒一点点扫视着水底。水底能见度倒是很高,微微飘荡着的悬浮物在手电的灯柱中飘荡。
目光所及之处大部分是厚厚的淤泥,时不时蹿过的小鱼小虾,除此之外也没再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姜玠身上挂了一个便携的氧气瓶,等到约莫二十分左右,眼见压力指针快要掉到红线以下,他对着头顶皮筏艇的影子记了下位置,正准备上浮,突然发现不远处一块水底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那里的淤泥,比四周的低了不少。
姜玠正想速战速决,看一眼再上去时,脚腕突然有种奇异的触感,随后而来的便是一股巨大的拉力。
手中防水手电筒发出稳定的光源,他在水中看到了那团黑影。
不再去刻意模仿人形之后,那东西显现出了原本诡异的形态:像长蝎子样有尾钩,又如水蛇一般体型颀长,在水中更是如鱼得水,拉着他直往另一个方向贴底飞速游去。
姜玠脑子飞速转动,他们之前就有推测,这或许就是青眚。
五行之中,水为黑色,由水凝出的灾气称“眚”,自然会是黑色。
那把剔肉刀还别在他小臂内的绑带上,姜玠稳住手电,把刀取了下来。眼见着离方才的地方有了段距离,青眚一个急停,那尾钩打着颤,直直冲他喉管而来。
巨大的惯性让姜玠迎着冲了上去,他心一横,以小臂作抵挡,尾钩刺过的瞬间借力扯着它在胳膊上缠了几圈,另一只手持刀便砍。
青眚早有察觉,以身化水形,竟没有伤到分毫。
而他的血氤氲出来,荡在水里。
这口气快要到头了,姜玠的口鼻不断冒着细小的气泡。他需要赶快结束这一切,再纠缠下去,只怕是会溺水。
他将青眚向自己这边扯过,两腿向上翻去缠住对方,再次举刀刺去。
倘若青眚再次躲闪,就是他向上逃的最好时机。
忽然间仿佛是氧气不足产生的错觉,刀划下的片刻,姜玠的眼前似乎闪过一丝极细的金光。再细看时,水中只留手电筒惨白的光柱,青眚已经被削做两半,没了动作,飘荡着向水底沉去。
***
姜玠裹着冲锋衣,沿小巷往吉祥如意走去。
他看见,民宿旁边那座木质主体的二楼,不知什么时候亮起了一盏暖黄色的灯。
而老马那辆老旧面包车旁边,正歪歪扭扭停着辆越野。
第7章 落星壹
青眚的尾钩带着倒刺,又在水里打了那么久,姜玠的胳膊到底是被划了个皮开肉绽。
这样的伤口,去医院还是药店都不好解释。再说这么晚了,除非急诊,也没地方可以买药。
他索性直接去老马的厨房里找了瓶白酒给自己消毒,又在随身的包里翻出止血的药粉倒了上去,用纱布紧紧缠了几圈。
不知是不是疼昏了头,竟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次日醒来时,伤口已经转为钝痛,触碰时有轻微的刺麻感。姜玠拆开被血浸湿大半的纱布换上新的,就听见老马在院子里跟人有说有笑地聊天。
又有新住客了?
他拖着沉重的身子开门,明媚的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院里背对着他的位置坐了一个人。
质地很好的织物披肩,一头乌黑中长发扎成辫子,静静垂在上面,不知怎的让他想起了昨晚青眚的蝎状尾。
老马招呼姜玠过去,为两人做介绍。
白榆笑着点头示意,她已经吃完了面,靠在木椅扶手上裹着披肩,颇为惬意地眯着眼。
老马冲姜玠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啊,又没休息好?快坐,叔去给你卧两个鸡蛋。”
说罢不忘语重心长得拍了拍他的手臂,姜玠被拍得登时眼前一黑。
白榆的视线作无意般扫过,脸色没有丝毫波澜,问道:“要不要去我那里喝茶?”
姜玠礼貌斜了她一眼:“饭前饮茶伤胃。”
“自然是饭后。”白榆施施然起身,重新整理了身上的披肩,脚步轻盈,平底皮鞋的鞋底踏上石板铺就的地面,发出清脆细微的叩声,她向着厨房内道,“马叔,我先回去了。”
***
白榆店中陈设很简单,一个粗糙刻着香坊二字的木牌被摆了出来。一楼粉墙前立着黄花梨木博古架,配置了四个竹墩的八仙桌,堆放了杂物的翘头案后,放了把铁栗木雕花摇椅。
姜玠进门的时候,白榆就靠在这把摇椅上慢悠悠地晃着,捏了柄细长精巧的勺,正往篆模里填香粉。
他信步闲逛。八仙桌上摆了一围棋残局,只扫去一眼,就觉白子早已落于惨败之地。姜玠并不很感兴趣,又向着博古架看去。
架子上陈列着些小巧的摆件,赤色珊瑚笔架,青铜花器,还有看上去年代久远的西洋时钟。
底板上有细碎的亮光,姜玠凑上去看,发现基座上嵌螺钿碎片,如虹霞般泛着流动的光,只是图案稀疏,碎片又极小,实在看不出什么规律。
他眯着眼睛歪头看去,这一歪,就瞧见一把竹骨扇后,有一个小小的陶俑人。
姜玠伸手去取,陶俑仅黄绿白三色,看着倒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