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没说完,刘汉生发现有人夹带私货,赶过去处理。
宁玉婵不好打扰人家办差。
手里捏着银子,送回去也不是,收下来也不是。
田凤英注意到儿媳的窘态,心里不自在,可转念一想,或许是好事。
“玉婵,他给你就收着,以后有机会,咱报答他。”
如果儿子真回不来了,她不能让儿媳妇守一辈子。
守城官看着还不错,除了人糙一点,五大三粗,长相一般,倒还算入眼。
有了田凤英这话,宁玉婵便把银子收了。
三人进城,被城里的繁华所吸引。
桃花身上衣服瘦小,穿着极其不舒服,看见过往的女子都穿着漂亮的绫罗绸缎,眼睛直了。
“娘,她们都好漂亮,你啥时候也给我做这么一身。”
田凤英也是一身粗布衣服穿了好几年。
长发盘起来,没有什么饰品,只用一块兰花布包着。
闻言,好笑道:“你看咱家那个样子,把你娘卖了都换不来一条裙子。”
桃花想大哥了,“如果我大哥在,咱家肯定不会这样。”
田凤英又忍不住骂。
“这能怪谁,谁让他当兵去了。”
提到当兵,田凤英越发愤怒,“当年咱们村要求出三个青年当兵,全村一共三十来个符合要求的……”
宁玉婵好奇道:“那霍大哥怎么当的?他喜欢吗?”
田凤英呸了一句,“他喜欢屁,被人算计了。”
宁玉婵:“怎么算计的?”
田凤英:“当时已经入夏,三十多个人谁都不想去,没办法,里正想了个办法,把灶膛填上大粗木头,烧的火热,那炕热的好像炭一般,炕上的被子都快烧着了。
三十个人全都坐上去,谁熬不住先动了,谁就去。”
宁玉婵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我霍大哥没熬住?”
田凤英气愤道:“他皮糙肉厚怎么可能熬不住,就算熬不住,也不至于熬不过三个人,有人往他脸上扔了一条虫子,他当时没看见,嗷呜一声弹起来,正好第三个动的。”
宁玉婵:“……”
田凤英无语道:“就这么,他跟着另外两个同乡去当兵了,听说战事早结束了,其中一个去年回来的,另一个升了百户长,留在军营了。”
宁玉婵心有疑惑:“那谁通知咱家,霍大哥出事的?”
田凤英:“是霍金虎,他去年回来的,说是长生被叫去执行什么任务,一起去的有十几个,听说全都死了,一个都没回去。”
宁玉婵心疼霍长生,如此年轻,人不能归乡,连父母也见不到,一个人孤零零的。
“娘,那您和爹去衙门打听过吗?如果出事,军营会通知父母吧。”
儿子传来死信,田凤英怎么可能不打听。
只不过没结果。
“去县衙了,不是一个衙门,人家不知道,只说没接到通知。
金虎一口咬定,参加任务的人都死了……”
田凤英又忍不住落了泪。
宁玉婵安慰道:“霍大哥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没准受伤躲在哪养伤呢,等伤好就回来了。”
田凤英也是这么想的,否则她也不会坚持,去求宁老汉把女儿嫁过来。
她抹了把眼睛,“不说这事了,那里有个药堂,咱去看看。”
宁玉婵昨晚筹谋一晚,不能直接拿着药方过来买,以免泄露出去。
田凤英赞同她的想法。
见到大夫,先由田凤英把霍老二的脚伤描述一遍,宁玉婵补充。
大夫开了方子。
宁玉婵照方抓药。
比霉书里的药方少几味,每味的用量不一样,其余全部一样的。
汤药自己回去熬,大夫教给他们熬药方法。
宁玉婵很用心的记在心里。
按照大夫的方法操作,熬出来的是药汤。
对霍老二的伤势有益。
如果熬成黏糊,制成膏药,所用方法就大不一样了。
宁玉婵请求大夫把每味药材分开包放。
大夫不怎么高兴,宁玉婵多给了两个铜板。
还剩下几味药,她打算换家药堂买齐。
这只是三服药的。
毕竟她们所带银两有限,能买齐全已经不错了。
其中两味药格外昂贵,比其它十几味药加起来都贵,疼得田凤英直咬牙花子。
两个人一共带了二十两银子,都没够,幸好还有守城官给的二两银子。
桃花看见路边的小摊,肚子咕噜噜直叫。
到底是小孩子,她没忍住,“娘,好不容易来一趟城,您给我买串糖葫芦吧。”
第9章
桃花馋得厉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田凤英叹了口气:“等咱家好点吧,娘兜里一分银子都没有了。”
桃花笑了,“娘,我开玩笑的。”
宁玉婵也馋,不过她已经嫁为人妇女,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随心所欲了。
就连情绪都不能随便表露出来。
只匆匆瞥了一眼糖葫芦,很快收回目光。
注意到有家医馆在招杂工,心里琢磨着,家里生计实在困难,再找不到出路,出来当杂工赚点银子也是好的。
“嫂子,那家医馆门口写的什么?”
宁玉婵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给她。
桃花很想为家里分担一些:“不知道他们要不要女工。”
田凤英把她拉到身边,警示道:“要女工你也不许去,哪能让你一个小孩出来干活,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
三人办完事往回走,竟然意外遇到了霍景烨的三叔,霍明谦。
他年长霍景烨一岁,三年前考中秀才,今年秋天参加乡试。
和梁允贤在同一所书院。
“二嫂、桃花……”霍明谦身穿青布长袍,右肩挎着一只麻色包袱。
看见田凤英,从一辆马车上跳下来。
他身高腿长,人比较清瘦,从小读书,一言一行都透着股书卷气。
田凤英不喜欢大房,对这个小叔子倒是没什么意见。
面色平静的回他,“明谦回来了。”
霍明谦回头跟车夫告别,之后和田凤英一起往霍家村走。
“没想到这么巧,二嫂来城里有事吧?”
田凤英不想回他,“不过年不过节的,你读书忙,怎么想起回来了?”
霍明谦如实回道:“后天娘六十大寿,我回来给娘祝寿。”
田凤英竟然把这事忘了。
不过老太太过寿和他们二房没关系。
“你看我,忙起来都把这事忘了,让娘知道,又该挑我们二房的不是。”
霍明谦年初走的,两个多月没见桃花了。
看她又长高不少,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见我怎么不说话?”
桃花哼了一声:“有什么好说的。”
霍明谦比较随和,人比霍长生养的细,又不如梁允贤斯文,处于两个人中间地带。
发现桃花对他有气,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好笑道:“我好像没得罪你吧,干嘛跟我这么说话。”
桃花又哼了一声:“大伯大伯母我们高攀不起,你是秀才,秋天就中举人了,我们更高攀不起了。”
霍明谦啧了一声,“这丫头,嘴巴和二婶子一样厉害,我是你亲叔叔,这么跟我说话,没规矩。”
他虽然在斥责,可嘴角一直噙着笑。
表现出的神情就是在说一个疼爱的晚辈。
桃花不让他捏自己的脸。
“我爹受伤了,家里没银子,去找奶奶借,奶奶把我娘赶出来,我家现在都揭不开锅了。
你真是我亲叔叔,眼看着我们饿死吗?”
霍明谦对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侄女颇有些无奈。
注意到宁玉婵跟在田凤英身边,有些疑惑:“这是宁大叔的女儿吧?”
田凤英:“对,几天前,玉婵已经和长生拜堂了。”
霍明谦一顿,“长生回来了?”
田凤英脸色垮了下去,“哪回来,抱着大公鸡拜的堂,玉婵喜欢长生,愿意守着,真委屈了这孩子。”
霍明谦认识宁老汉的两个女儿。
一个比一个漂亮。
因为早已订婚,他没多瞧。
今天成为一家人,他不免多打量了几眼。
小姑娘肤白貌美,身腰纤细,一双杏眼仿佛夜空里的星子。
红唇泛着光泽,比清晨撒在荷叶上的露珠还要清透。
因为透满成熟的味道,格外惹人瞩目。
长生多半回不来了,小姑娘进门就做寡妇,实在委屈。
霍明谦心里莫名升起一抹心疼。
不过他是做叔叔的,不好表现出来。
“对了,我记得长生订的是玉乔……”
田凤英打断他,“是玉蝉,你记错了。”
霍明谦有些尴尬,抓了下脑袋,“是我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