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小姐略略缓和了神色,拉着陈丹之的手:“丹之,还是你气量宏大,被那女子那般对待,还肯为她说话。”
听她又提起哪日的事,陈丹之的脸色更差,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到底她爹娘于皇家有恩,她又是郡主,便是狐假虎威,我们也开罪不起。”
李茂冷哼一声,十分不屑:“什么有恩?不过是挟恩图报!”
“你们都不知道,我爹说,她那爹娘当年就是故意看着贵妃和太子落难,等到危急之时才出手相救。”
“若成,他们一家子的荣华富贵都不愁了,若不成,也能把女儿送进宫里,怎么看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陈丹之微微睁大了眼睛:“当年之事竟是这样的吗?”
见心上人崇拜地看着自己,李茂不由有些飘飘然,信口吹嘘起来:“千真万确!小爷能骗你吗?”
“不过她爹娘这一招也算是高明,奈何这两个贱民自己倒霉,被追上来的匪徒杀了,没有享福的命。”
“但两条人命换一世富贵,怎么看都是赚的……”
李茂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已挨了一道马鞭。
“哎呦!”他顿时捂住脸,疼得上窜下跳。
陈丹之她们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前去查看李茂的情况。
阿离阴沉着脸从几人身后走出,将沾了血的马鞭一圈一圈,慢慢地缠绕在手上。
“李公子可否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阿离站定在几人面前,语气轻快,笑得分外甜美。
若是谢璟川在此,便知道这是她心情极差的样子,接下来就是要用尽手段,开始折磨人了。
疼痛不已的李茂看清了伤他之人的模样,破口大骂:“小贱人!你疯了!居然敢打本小爷!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离依旧甜甜地笑着,手中马鞭却再次精准地挥向他的脸上,身上,打得他如丧家之犬般满地乱爬。
“本郡主确实不知,是谁家如此地家门不幸,养出公子这样一个衣冠禽兽来?”
眼见李茂被打得皮开肉绽,陈丹之哭着拦在他身前:“郡主!郡主!不能再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阿离的唇角欢快地翘起,眼中却冷冽如冰,轻巧避开陈丹之,又一次毫不留情地抽了躲在她身后的李茂一鞭子。
“出了人命岂不是更好,一条人命能为公子的家人换来一世荣华,这样的好事陈小姐为何要阻拦呢?”
阿离歪头瞧着她,黑白分明的眼中是全然的疑惑,说出来的话天真又残忍。
陈丹之浑身一颤,瘫坐在地。
是啊,她怎么忘了,这望舒郡主是最狠心、最歹毒之人,仗着皇家的身份欺负、折辱过多少人,自己怎么有胆量求她高抬贵手呢?
陈丹之不由打了个冷战,心中升起怯意。
可一想到,李茂是与她在一起时被伤成这样,回去后定襄伯绝不会放过她,陈丹之又不能就这样逃开。
“郡主……”陈丹之满脸苍白,声音都在颤抖,“求郡主放过李公子……”
阿离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垂眸轻叹:“也罢,既然陈小姐与李公子这般情深——”
“你别想动她!”方才还如死狗一般的李茂忽然冲上前,将陈丹之护在身后,对着阿离大吼。
“敢问郡主,我们方才所说有哪句是虚言?郡主如此着急堵人的嘴,莫不是被戳中了痛处!”
“堂堂郡主竟这般仗势欺人,光天化日下打伤伯爵独子,我定要将今日之事告到御前,看陛下如此评断!到时就看郡主要如何狡辩脱罪了!”
被人指着鼻子这般辱骂挑衅,一向喜怒皆形于色的阿离看上去却并不恼怒,也没有丝毫畏惧。
她不慌不忙地收起马鞭,缓缓踱步上前,将谢璟川素日那套学了个十成十。
陈丹之已被吓得抖如筛糠,赶忙拉住暴怒的李茂。
李茂却猛地甩开她,对阿离对视上:“怎么?郡主还想动用私刑吗?”
阿离轻笑起来:“李公子说笑了,小女子怎敢?只是方才李公子提到的,你们所言非虚,不知是哪些话,小女子竟不明白了?”
李茂以为她怕了,立时得意洋洋起来:“你爹娘救下贵妃和太子,目的不就是将你送进宫,这件事众人皆知,可有半分虚假?”
“你身为皇家郡主,却行事嚣张,仗势欺人……有负皇上和太后的教诲,丢了皇家颜面,更是千真万确!”
见阿离没有立刻辩驳,李茂心里的底气又足了些。
他将陈丹之扶起,走到阿离身前,斜睨着她:“郡主莫不是怕了?想求我们放过你?小爷告诉你——”
“可笑。”
李茂一愣:“什么?”
阿离认真听完,过了片刻才慢条斯理道:“当年贵妃与太子遇险一事,圣旨及史官处均有记载,其言本郡主的父母救下二人,于皇家和社稷有大功,圣上更是亲言,是为‘朕之恩人’。”
“而公子却说是本郡主的父母挟恩以报,难道是圣上被两个普通百姓要挟?又或是公子认为圣上在此事上的处置不妥,恨不得指点一二,将我这假郡主驱逐出京?”
李茂已是面色惨白,颤抖着骂道:“我何时说过这些话?!”
阿离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死死盯着他:“再者,公子所说本郡主言行不堪,一事无成,且不说此话为以下犯上,冒犯皇家,那公子呢?”
她将垂在胸前的发辫拿在手中把玩,悠哉悠哉地绕着李茂转了一圈:“瞧公子这张脸,应有二十了吧,可从未听说公子在文试上有何成绩。”
“今日是春猎第一日,随行的世家子弟皆已策马入场狩猎,公子为何在此呢?”
阿离停下来,眸中已是彻骨的冰冷:“如公子这般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有何资格评判本郡主?”
李茂头顶如有惊雷闪过,慌乱后退几步,不敢再看阿离的眼睛,陈丹之更是冷汗连连。
阿离却依旧“不依不饶”,逼近他们:“李公子,本郡主方才所言你可认?”
李茂本想开口,却又觉得若是这样认下,他身为男子,将来还如何在陈丹之面前立足。
于是,他梗着脖子说道:“我今日未去猎场不过是身体不适,郡主问我为何在此,我倒还想问问郡主,难不成连骑马射箭也不会吗?”
先前那几位小姐闻言,拼命想让李茂住嘴,她们亲眼见过郡主骑马,他怎么敢这样说?
但李茂此刻自己将自己架了起来,正是热血上头的时候,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阿离浅淡一笑,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还不服气吗?
那更好了,她最擅长的就是让人屈服。
“既然公子对本郡主有这样大的好奇心,那不若你我比试一番,就比骑马。”阿离轻描淡写地说着。
见李茂犹豫了,阿离继续激将:“李公子怕了不成?”
“谁怕了!比就比,别到时输了,又觉得丢了颜面!”李茂强撑着回道。
不过一刻钟,已有宫人牵了两人的马匹来。
阿离利落地翻身上马,却见鼻青脸肿的李茂姗姗来迟。
她端坐于马上,没有错过他方才与几个宫人的窃窃私语。
“李公子若是怕了,现在下跪向本郡主磕头认错,本郡主倒是可以考虑放过你。”
李茂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讥诮道:“是郡主您怕了吧?”
陈丹之站在不远处,担忧地看向马上的人,她身边是郡主的婢女,那婢女叫来了一个小宫人,似乎要他去找太子殿下。
陈丹之担心太子殿下偏帮郡主,本想拦住,可那边的两人已经开始赛马,她也无暇分心去管。
两匹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阿离一骑当先,很快便将哆哆嗦嗦的李茂甩在了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奔入密林,这里靠近营帐,离皇帝他们的猎场还有一段距离。
李茂见状狠狠咬牙,几乎抓不住手里的缰绳,狼狈不堪的脸上,神情都微微扭曲着。
这个草包女子怎么可能会骑马?!
眼见两人的距离越拉越开,李茂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很快平复后,继续加速往前追赶。
阿离唇角微抬,发丝在风中飞扬,马蹄踏过之处,草屑翻飞,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
就在她即将冲入林间窄道的瞬间,座下的马匹忽然受惊,眼看就要撞上前方荆棘密布的粗木。
阿离瞳孔紧缩,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侧身拉缰,马匹险险擦着粗木而过,可还未等她稳住身形,一根横生的粗壮枝丫猛地抽来。
“唰!”锋利的树皮重重划过她白皙的脖颈,瞬间皮开肉绽,鲜血如注。
剧痛袭来,阿离闷哼一声,温热的血顺着锁骨流下,浸湿衣襟。
这边惊马的动静引起了不远处谢璟川一行人的注意。
半个时辰前,他与父皇深入猎场,猎得许多猎物,其中以一只白狐最为珍稀,父皇便命他先将这只白狐带回去送给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