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阿离靠在谢璟川的怀里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兰心和明霜伺候着她洗漱换了衣裳,然后将她又抱到了床上。
阿离这一觉睡得不安稳,猛然醒来时只见外面一片寂静,没有谢璟川的身影。
她动了动僵硬的手脚,发觉自己睡在了谢璟川的床榻上,整个人仿佛都被他清冷自矜的气息包围。
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却一个也抓不住,困意再次袭来,阿离慢慢闭上了眼,这一次再没有惊醒。
黎明时分,青鸾殿的火势终于被扑灭。
谢璟川站在废墟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宫人清理焦木。
他身上的伤只草草处理过,此刻到处都泛着锥心的疼。
“查。”
只一个字,身后的禁军已跪满庭院。
“是,属下等遵命!”
*
一觉到天明。
阿离从床上坐起,门外的明霜听见动静,推门而入:“郡主醒了?奴婢这就打水来。”
不一会儿,阿离穿戴整齐坐于桌前,听着明霜说话。
原来昨日一整夜谢璟川都没有回东宫,一直在青鸾殿安排人查此次走水的原因。
阿离想起他身上的伤,不由皱了皱眉。
这次青鸾殿突然起火,她同样觉得奇怪。
火势是从她的寝殿开始蔓延的,可她从寝殿离开时,灭掉了所有宫灯,殿内之物不可能无缘无故燃烧。
是有人蓄意纵火,想要杀她吗?还是别的什么?
阿离一时推测不出来,想到谢璟川已经着人在追查,她便不再胡思乱想。
总归他去查,定然比她更有用。
今日,她要想的是另一件重要的事。
兰心送早膳来时,殿内只有阿离一人,她四处看了看:“郡主,明霜方才没有在服侍您吗?”
阿离垂眸吃着东西,道:“哦,我命明霜去趟寿安宫,代我看看太后娘娘的病情。”
说着,她动了动脚,这次伤到了脚底,行动都不方便。
兰心点点头,细心蹲下查看阿离的伤势,说太医稍后会来为郡主换药。
“对了,我在此处也不方便,你带人去将东宫旁边的隐月阁收拾出来,一会儿我们就移过去。”阿离淡声道。
兰心抬头看她:“可太子殿下并未有此安排……”
阿离挑眉,一贯的跋扈语气:“你是我的人,还是太子的人?”
兰心慌忙跪下:“自然是郡主的人。”
“那就按我所说的去做,”阿离慢条斯理地吃着,“我们待在东宫,对谢璟川不好。”
兰心闻言,这才下去安排,殿中又只剩下她一人。
不多时,阿离便坐着辇进了隐月阁。
皇帝和贵妃那边也知道了昨夜青鸾殿发生的事,都派贴身宫人来问候了几句。
接着,又是太医前来把脉换药,需要青鸾殿的人跟着去取些药,阿离便派了兰心前去。
好容易应付完这些事,阿离又上床睡着了。
一个多时辰后,她被明霜从睡梦中叫醒,明霜压低声音:“郡主,您要见的人到了。”
阿离点点头:“请她进来,你守在外面,里面不需要伺候。”
“是。”明霜应声下去,不一会儿殿门再次被推开。
一道穿着宫人服饰的窈窕身影走近,抬起始终低垂的头,露出一张过目不忘的芙蓉面:“小阿离,又见面了。”
阿离笑起来:“檀娘子请坐。”
檀娘子便是玉容斋的胭脂娘子,与阿离是同类,是修炼了一千年的大妖。
她浅笑着坐下,一举一动格外动人,如云鬓发上坠着的蝴蝶发簪微微晃动:“这么急着叫我来,是有何事?”
阿离将寿安宫之事原原本本同她讲了,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她昨日这时候正在寿安宫,在庭院里站了一会儿后,忽然闻到了先前在玉容斋感受过的那股气息。
那是妖的气息,可她之前来寿安宫的时候并没有。
太医院那边,至今还未能查出太后的病因,加之那宫人的死状,阿离几乎能够肯定是有妖在宫中作祟。
只是阿离自己并无妖力,为今之计得想办法去一趟玉容斋,求助檀娘子。
可那时宫门已经下钥,只能等第二日,不想夜里青鸾殿便起了火,她险些葬身火海。
好在明霜是忠心能干的,很快为她递了消息出宫,请了檀娘子进宫来。
檀娘子听后,手中挽了个术法,闭眼感受起来。
眼前妖气浮动,阿离屏气凝神地等在一旁,心中忐忑。
一门之隔,明霜认真地守在殿前。
她是太后娘娘指给郡主的,唯有郡主一个主子。
素来深知身为奴婢,主子的吩咐去做便是,至于这些吩咐是为了什么,她不需要知道。
明霜擦了擦脸上的汗,盯着院中的梧桐树发起了呆。
忽而,她安排守在外边的一个小宫女跑了过来,瞧着有些紧张:“姐姐,太子殿下的御辇往我们宫里来了!”
第94章 跋扈白月光13
谢璟川推门进来时,殿内一片安静。
重重叠叠的素纱帷幔垂下,如云如雾,隔绝了外间的声响,床榻上的衾被微微起伏,勾勒出底下纤细的轮廓。
他停在最内一重纱帐后,抬手,修长的手指极轻地撩开一角纱幔,动作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柔。
只见阿离沉沉睡着,一只素手软软地搭在枕上,青丝如瀑,垂落在脸颊边,随着清浅的呼吸微微拂动。
谢璟川就这样静静站着,看了许久。
殿内沉香袅袅,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
他坐在床边,紧抿的唇角不知何时放松了下来,似乎只要看到她,朝中政务和东宫之位带给他的沉重就会消散不见。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睡梦中的人有所感应,长睫颤动几下,慢慢睁开了眼。
“谢璟川?”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他垂眸,将她扶起:“吵醒你了?”
阿离摇头:“睡了挺久了,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谢璟川起身,倒了杯茶给她润嗓子:“听墨闻说你移到隐月阁来了,便过来看看你,脚上还疼吗?”
阿离捧着杯子喝了两口:“太医上过药,已经不疼了,倒是你,昨夜一夜都没回东宫。”
听出她这话的关切,谢璟川复又坐下:“青鸾殿这次失火有些蹊跷,我已经命人在详查了,你不要太过担心。”
说着,他看了看寝殿:“这里实在破旧了些,我已经传了话给内廷署,晚膳过后他们会派人来布置,若是还缺什么只管和他们提。”
似乎是不放心,谢璟川又叮嘱道:“我近日大约会很忙,不能时常来看你,你若觉得无聊了,可以将宫外那些说书或是杂耍之人召进宫。”
“告诉墨闻,他会安排好一切,将这些事过了明路。”
“好啊!”阿离点头,看上去很高兴,藏在被子下的手却下意识按紧了手下的东西。
谢璟川又看了她一会儿,见她确实没有什么要说的,喉间逸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将衾被拉上去:“你好好休息,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阿离下意识追问:“怎么又要走?”
她能看出他眼中强掩的倦色,伸手抚过他微蹙的眉心:“你看上去很是疲累。”
谢璟川嘴角牵起一个近乎无奈的弧度,抬手揉了揉额角:“连日政务冗杂,加上宫中之事,是有些不得歇。”
他严令太医院,不许告知皇上和贵妃他的伤势,只自己向他们简单说了青鸾殿走水一事,因而今日交给他的庶务只多不少。
阿离皱眉,有些不讲理地扯住他的袖口:“那些事不能推一推吗?你至少一夜未眠了。”
谢璟川轻笑一声,宠溺地摸摸她的头:“这些本就是我这个太子应做之事,我若是躲懒图清闲,父皇肩上的担子便会重几分,晋国臣民的日子便会难过万分。”
“如何能停下?”
他的神色认真而坚定,阿离的心莫名软了一下。
或许在这世上,只有自小相伴的她最清楚,谢璟川在储君这个人人艳羡的位置上付出了多少,做得有多好。
见阿离不说话了,谢璟川知道她是听进去了,温声道:“我先走了,一会儿还要面见父皇。”
似是还不死心,她又问:“皇上命你何时去见他?”
“半个时辰后,只是还有些事须得在那之前处理。”谢璟川耐心解释道。
空气凝滞了片刻。
阿离微微往里挪了挪身子,空出外侧一片位置,动作很轻,带着点犹豫。
理智告诉她这于礼不合,可看到他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青黑,她就说不出反悔的话。
“既然还有时间,不如在这里歇息片刻……再走吧。”
她垂下眼睫,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长发下的耳根悄悄红了。
谢璟川静立在原地,目光落在她挪出的那片空位上,又移回她绯红的侧脸,眼底微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