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定会是个令人难忘的生辰。
第95章 跋扈白月光14
在谢璟川生辰的前五日,寿安宫传来消息,一直昏迷着的太后醒了。
阿离第一个赶去了寿安宫,见太后靠坐在床边,闻莺姑姑正在服侍她喝药。
“阿离参见太后娘娘。”
她跪倒在堂下,恭敬地行了礼。
“快起来,难为你这么快就赶来。”太后的声音不如之前有力,态度却温和了许多,招呼着阿离坐到她床边。
素月搬来一只绣墩,阿离谢过坐下,关切起太后的身子来:“太后娘娘现下感觉如何?”
太后看上去仍是虚弱:“太医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事,只是日日喝这些苦药,人都苦了。”
阿离浅笑:“太后娘娘福泽深厚,自能化苦为甘,阿离今日来时经过御花园,见喜鹊登枝,正是紫气回春的好兆头。”
太后笑着指指她:“就你这丫头最会讨人欢心!听素月说,哀家病的这些日子,你每日天不亮就来伺候汤药,寸步不离地陪着哀家,辛苦你了。”
“阿离在宫中十数年,多亏太后娘娘照拂,没有娘娘也没有今日的阿离,阿离心中分外感激,不觉得辛苦。”阿离回道。
闻言,太后看着她,满意地点点头:“长大了,也懂事了。”
太后招了招手:“坐到哀家身边来。”
阿离依言上前,殿里服侍的闻莺和素月安静退下,只留她们二人。
殿中沉香袅袅,太后也不打算与她兜圈子:“你抬起头来,哀家有问题要问你。”
阿离抬头:“太后请问。”
“你与璟川自小一处长大,他对你的好,宫中人人皆知,哀家想知道你心里是如何想的?”太后缓缓开口,略有些浑浊的眼珠此刻灼灼逼人。
阿离怔然片刻,知道这个问题没法糊弄过去,便道:“太子殿下对阿离极好,阿离心中甚是感激,只望日后能有所报答。”
太后眯了眯眼,显然对她的回答不甚满意:“哀家问的是,你对璟川之心,是否与他对你的一样?”
殿内安静了一瞬。
在太后的威压下,阿离起身跪在榻前,磕了三个头:“阿离并非草木,心里自也是仰慕心悦太子殿下的,只是阿离自知身份低微,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还请太后明鉴。”
上头许久未传来太后的声音,阿离脊背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盯着阿离看了许久,太后抚摸着膝上的玉如意:“如今也该想想了。”
阿离呼吸一窒,仍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太后垂眸看她:“起来吧,别动不动就下跪,若让璟川瞧见,他该怪哀家了。”
阿离更是紧张:“太子殿下是太后娘娘的亲皇孙,怎会怨怪娘娘呢?”
太后极短地笑了一声,意味不明:“行了,哀家不过随口一说,起来吧。”
“你们两个孩子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若你们确实有意,哀家也是乐见其成的,自会为你做主。”
阿离刚坐下,听着太后这话有些奇怪,便有意说道:“只是阿离身份卑微,贵妃娘娘也不甚喜欢阿离,只怕会有负太后娘娘的好意。”
果然,太后冷哼一声:“哀家虽不理事多年,但这宫中也未必是她一人的天下,更何况她终究只是妃,而非皇后。”
似是大病一场触动了过去的记忆,太后脸上浮现出不一样的神采,忽然对阿离道:“你可知,当年玉儿本可以不必初出塞和亲的。”
阿离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玉儿便是荣庆公主的小名。
“……都是那个女人在皇帝身边挑唆的,放着那么多宗室贵女不选,偏偏将哀家的玉儿送了出去!”这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
阿离静静听着,知道此刻太后并不需要回应,不过是在宣泄。
太后眼中泛起泪花:“那一年玉儿才十六岁,哭着求她皇兄和母后……是哀家这个做娘的无能,护不住她……”
自玉儿和亲后,太后便轻易不再出寿安宫,与皇帝的母子关系也降到了冰点。
说到底,她最怨怪的,还是她自己的亲儿子。
一恨他铁石心肠,登基后便斩断了她与宫外朝臣的一切联络,迫不及待地收回她手中的势力。
二恨他专宠贵妃,不遵母命,害得她亲自挑选的原配嫡后郁郁而终。
三恨他是一个再合格不过的帝王,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舍弃。
或许这些都是皇帝从小就没养在身边的缘故,但皇帝总归她的亲儿子,直到玉儿的事发生,她才彻彻底底地寒了心。
太后抬眼看着眼前容貌姣好的阿离,不由生出几分诡异的期待,若这丫头有那个本事,自己也不是不能帮她一把。
要是真成了,想必皇帝和贵妃也能将她当年看着玉儿出京的心情体会一二。
正说着,殿外响起宫人的尖声唱和,皇帝带着贵妃和太子前来请安了。
阿离行礼退下,与谢璟川擦肩而过时故意拽了下他的袖子,可他却没有看过来,头也不回地进了殿内,似乎她只是个陌路人。
阿离顿住脚步,恍然间想起,谢璟川已有三日未曾来隐月阁看过她了。
这显然有问题。
阿离走出几步,天边忽然响起一道雷声,天色阴沉下来,她看向身边的明霜:“你与沈柳是何时见面的?”
明霜想了想:“四日前,照郡主的吩咐,那些话都与她说了。”
阿离垂眸喃喃:“那他大约也知晓了。”
“郡主说的是谁?”明霜好奇。
阿离摇摇头:“没事,回宫吧。”
明霜朝后看了一眼:“郡主不是还要等太子殿下吗?”
“不等了,直接回宫。”
*
谢璟川生辰这日,宫中钟鼓齐鸣,庄重恢弘的礼乐响彻云霄。
宫人们穿着统一赶制的新衣,步履匆匆,手中或捧着御膳房刚出炉的精致点心,或端着金盘玉壶,穿梭于太和殿的回廊之间。
凡有品级的亲贵大臣及家眷都已在清晨入宫,太和殿外,御花园内,太液池旁,到处可见前来庆贺的人。
夜幕悄悄爬上天际,吉时已到,整座皇宫灯火通明。
数百张紫檀木案几分列两旁,人人都望向大殿门前,翘首以盼。
终于,在礼官极高极锐的唱喏中,原本充斥着百官低沉交谈声的大殿顿时死寂一片。
霎那间,殿内所有人,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朝廷重臣,纷纷如潮水般跪倒,深深俯首,高呼:“恭迎陛下!恭迎贵妃娘娘!恭迎太子殿下!”
皇帝身着明黄龙袍,虽未刻意流露威仪,但那久居至尊之位的气势已如实质般弥漫开来,压得人不敢直视。
因今日是太子的生辰,他面上鲜有地带着一丝宽和,但那双如鹰的眸子扫过跪伏的臣子时,依旧带着惯有的、审视一切的淡漠。
萧贵妃落后皇帝半步,今晚盛宴的主角太子稳稳托扶着脚步虚浮的她。
贵妃一袭繁复华美的宫装,珠翠环绕,精致妆容下的脸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尽管如此,这丝病气并未将她的美貌掩住住,反而更添一分楚楚可怜的气韵。
太子面容沉静地扶着她,微微侧身,将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贵妃身上,确保她每一步都安稳。
而太后虽已苏醒,但身子仍虚弱着,因而今夜并未露面。
太和殿中,皇帝步履沉稳地走向大殿最高处的蟠龙宝座,太子依旧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贵妃,跟在皇帝身后。
殿内鸦雀无声,皇帝在御座前转身,袖袍微微一拂。
司礼宫人立刻心领神会,高声道:“起!”
下方跪伏的众人这才次序起身,垂手恭立。
皇帝并未立刻坐下,而是看向一旁的贵妃,待太子扶她坐在略侧下方的凤座之上时,脸上才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稳坐于御座上。
太子直起身,退于御阶之下,在自己的位置前掀袍坐下。
众人依次入座,空荡寂静的大殿中一时只有衣料摩擦的悉索声。
司礼宫人上前一步,展开手中的礼单,用他那特有的尖细嗓音,将百官送上的贺礼一一唱念出来。
阿离的位次距谢璟川有段距离,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拿眼睛偷偷看他。
只见谢璟川今日穿着玄黑的太子衮服,头戴缀有东珠的七旒冠冕,玉带束腰,气度华贵逼人。
平日在她面前还能窥见几丝波动的眉眼,此刻被官旒的阴影和威仪所笼罩,只剩下不近人情的尊贵和淡漠。
他立于席前,微微颔首,接受百官的朝拜和祝祷,声音平稳而充满力量,每一个动作都符合礼制,无懈可击。
冕旒轻轻晃动,在谢璟川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最真实的情绪。
阿离回过头,有些闷闷地戳了戳眼前的蔬果。
冗长的献礼名单终于接近尾声,司礼宫人稍作停顿,用比之前更加高昂的声音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