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跋扈白月光24
新帝登基和帝后大婚的仪式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朝臣们虽对这位新皇后的身世颇有些异议,但这桩婚事是太皇太后赐婚,新皇后又自小养在宫中,是先帝册封的郡主。
因而,除了最开始那些被新帝压下的争议外,朝中再无人敢反对。
只是这帮老臣又关注起了另一件事,新帝登基后的初次选秀。
按本朝祖制,新帝登基三年内,因仍在国丧期间,并不举行选秀。
但历代先帝在登基之时大多已有子嗣,便是没有的,府上也有正妃、侧妃,其他姬妾不计。
可如今的新帝,东宫里一个妃妾也没有,即使帝后大婚,后宫中也只有皇后一人。
未免新帝专宠皇后,如先帝般空置六宫,以致子嗣单薄,历经两朝的老臣们纷纷上书,请求帝后大婚后便将选秀提上日程。
谢璟川听后,只是以“先帝驾崩,朕无心后宫,如今应以朝中之事为由”按下了他们的谏言。
而徐行一事,在徐家上京后,他们终于收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
徐行写了一封亲笔信,告诉家人不必为其担忧,陛下并未为难他,反而对他委以重用,时时请教。
御史台那边也在数次修改处理结果后,揣摩着圣意,找了当时前去锁拿徐行的禁军统领当替罪羊,将他革职查办。
谢璟川看完御史台呈上来的折子后,小惩大诫,将这位统领罚俸一年,勒令其闭府反省。
这日,陈翊之奉诏入宫,正在勤政殿外等候。
他如今已是禁军副统领,因统领被革职,如今禁军之中由他和另一位副统领,暂代统领行事。
陈翊之并未等太久,勤政殿的门很快打开,宫人请他进去。
殿内一片安静,檀香的青烟自狻猊兽炉中袅袅升起,在空旷高耸的殿宇梁柱间盘绕,最终消弭于无形。
谢璟川端坐在御案之后,一身玄色常服,金线绣出的云海金龙在光线下折射出不容错辨的威仪。
虽登基不过数日,但他的眉宇间却已洗去了太子时的最后一丝温润,只剩下深潭般的沉静与冷冽。
陈翊之行过礼,才简单汇报了几句,便听到了几声轻咳。
他抬头,见谢璟川的脸色果然苍白几分,偏过头以拳抵住唇下,殿中隐隐浮动着一丝药石的苦涩气息。
从东宫幽闭,到先帝驾崩,再到新帝登基,短短数月,谢璟川时刻殚精竭虑,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陛下要保重龙体。”陈翊之顿了顿,语气恳切。
谢璟川摇头,声音带着咳嗽后的沙哑:“无妨,你继续说。”
陈翊之只好继续说下去,恰好这时身后的殿门再次打开,勤政殿的宫人提着一只食盒走了进来:“陛下,隐月阁的郡主娘娘命人送梨汤来了。”
听到阿离的名字,陈翊之不由眉心一动。
谢璟川略带审视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开口:“拿过来吧。”
侧立在一旁侍候的墨闻上前接过食盒,低声训斥道:“早与你们说过百遍,该称皇后娘娘,怎么这般记吃不记打!下去!”
陈翊之闻言垂下眼眸,遮住其中的失落。
那宫人赶紧关门退下,墨闻将汤盅取出,放于御案上:“皇后娘娘知道陛下身子有恙,每日都亲手做了梨汤送来,这份心意真是难得。”
谢璟川柔和的目光落在那碗冒着热气的梨汤之上,只淡淡吐出两个字:“多嘴。”
墨闻最知道自家陛下对皇后娘娘的付出,如今见娘娘也有了回应,由衷地替陛下高兴:“是奴才多嘴了,但这梨汤清甜可口,润喉止咳,比太医院那那些苦药可好多了,陛下就用一些吧。”
勤政殿内再度安静下来,只剩下汤匙细微的碰撞声。
陈翊之站在其中,只觉每一刻都是煎熬。
再过几日,那个笑起来就能让他满心欢畅的女子就要嫁作他人妇了,自己还能再见到她,与她再像从前那般自在地说话吗?
终于,谢璟川放下了汤碗,缓缓擦拭唇角:“陈爱卿继续说吧。”
陈翊之艰难地牵动嘴角,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陛下。”
清甜的梨汤如一剂良药,让谢璟川劳累的身子顿时舒畅了许多,原本因不适而蹙起的眉头也渐渐松开。
见陈翊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谢璟川并未再为难他,只要他日后安分守己,不再肖想不可能的人,他不会再动手。
陈翊之很快从勤政殿内出来,他安静地垂着头,不复来时的意气风发。
往外走出几步,他远远瞧见个人影,是户部尚书王大人。
陈翊之上前见礼,王大人也瞧见了他,停下来寒暄了几句。
“下官正想着晚些时候去拜访王大人,不想在这里遇见了。”陈翊之道。
王大人有些惊讶,户部与禁军一向来往不多,不知是何事需要上门拜访他。
陈翊之看出他的疑惑,主动道:“王大人知道的,禁军守卫京城,也掌管京城内外人员的出入,近日下面的兄弟们巡逻时发现,城外陆陆续续来了些难民,听说是从南县而来,那里闹了饥荒。”
王大人皱眉道:“可近日并无饥荒之情上报,陈统领所言可为真?”
陈翊之点头:“千真万确,若大人不信,可随下官去一趟城门,一见便知。”
王大人正了颜色:“若真有饥荒,下面州县却未上报,那这事可就大了,老夫需要立刻禀告陛下。”
陈翊之却拦了他一下:“下官方从勤政殿内出来,见陛下眉眼间隐有病色,如今城外情况未明,不如待调查清楚后,再向陛下禀报。”
王大人觉得他这话有理,点点头:“劳烦陈统领在宫门外稍等片刻,老夫将手头之事向陛下禀告后,再与陈统领汇合,我们一齐去城外看看。”
“如此甚好,最好明日之内摸清情况,最迟明晚我与大人再一同来向陛下禀报。”陈翊之道。
王大人答应下来,转身朝勤政殿走去。
陈翊之攥紧了手中的奏章,最后朝隐月阁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后大步离开。
*
因谢璟川对这场大婚极为重视,阿离每日天不亮就被拉起来试衣裳、试首饰。
不知是第几次被宫人们簇拥在站在巨大的铜镜前,阿离眼睫低垂,掩住所有情绪,任由宫人们摆布。
尚服局女官跪在她脚下,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裙裾的每一处褶皱,嘴里不住念叨着:“娘娘您在稍站直些……这儿,对,这儿再显出些腰线来……”
阿离微微动了动僵硬的脖颈,目光不经意瞥向寝殿内侧。
层叠的纱幔被金钩挽起一半,露出里侧宽大的床榻。
谢璟川只随意披了一件玄色寝衣,衣带未系,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膛。
他侧卧在床榻上,一手支着头,墨发披散下来,少了几分平日的帝王威严,多了几分慵懒的侵略性。
看着阿离这会儿被拉着试衣裳,他眼底含着饶有兴味的笑意,直白地落在她身上。
其实早在阿离被抓起来前,谢璟川就醒来了。
借着未明的天光,他静静凝视着阿离的睡颜,不厌其烦地把玩着她的手指,像是怎么也瞧不够似的。
“这件的颜色衬你。”谢璟川忽然开口,嗓音带着晨起时特有的沙哑磁性,在这满是衣料摩挲声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女官笑着回道:“娘娘皮肤白皙,什么颜色都衬得极美。”
谢璟川与有荣焉地点头:“再试试那顶凤冠。”
他一句话,宫人们又忙乱起来。
阿离感到那顶缀满东珠和宝石的凤冠被小心地戴在她头上,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铜镜中映出的人影峨冠博带,华服加身,即使没有上妆,也美得惊心动魄。
阿离眼中有些陌生,很快一闪而过:“陛下觉得怎样?”
“极美。”谢璟川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目光始终未离开她。
阿离的心在华服下冰冷地跳动,脸上晕开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仿佛因他这句赞叹而羞涩不已。
谢璟川喟叹一声:“另外那几套也都试试。”
他不想在一生只有一次的事情上委屈她,恨不得将天下珍宝华服都捧过来让她挑选。
阿离却像是终于忍无可忍,她从镜中斜眼看向谢璟川,咬牙切齿道:“有完没完?”
尚服局的女官被皇后娘娘这大胆的话吓得连忙跪地,兰心和明霜也有些战战。
谢璟川却先是一愣,又捧腹笑起来:“我就说你今日脾气怎么这样好,装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还是这副趾高气扬又蛮不讲理的模样,我看着习惯。”
阿离气得磨了磨牙,就知道这人是故意捉弄他的。
她扯下头上的凤冠,用力朝他砸过去,却因方向偏了,砸到床边的一架绣棚,将上面盖着的绸布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