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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云鉴_烬天翼【完结+番外】(352)

  安静蜷卧的白毛貂儿耸了耸耳,抬起脑袋,看到了女子脸上的泪。

  椅中之人似有所觉,抬手缓慢地抚向自己的脸,有水顺着指缝无声浸润过指尖。

  端木若华半是恍惚半是茫然,几分痴愣地怔在了原地。

  空茫的眼中愈见无措惶然。

  ……

  “你等可以,叫阵了。”

  三日前,云萧掠入两军阵前,站在了长槊横执、候于阵前空地上的西羌虎公主面前。

  拉巴子看到出来迎战的人是他,双目微微瞠了瞠。

  黑衣红樱之人笑着道:“此战议后由家师清云宗主迎战公主,但此刻,由我替她。”

  北曲紧抿着唇没有说什么。脸覆铁面的黑衣少年直直看着阵前黑衣红樱之人背对自己的身影……握了剑。

  墨然、孔嘉肃面。

  “为何……”拉巴子直目看着他,本不欲相问,最后仍是用汉语问出了声。

  “不为何。”云萧看着眼前并不算十分陌生的少女,慢慢抬起了手中麟霜剑。“只是我向她请了愿,此战若败,甘愿死在公主槊下、死在此处阵前。”

  拉巴子周身一震,目色微变。

  尚未及弱冠的少年身量修长,他执剑站在两军阵前、沙场中央,峻挺的身形,冷静决绝的语气,凝聚成了一点火星,燃在了夏军两万余兵卒心中。

  所有人都不禁一肃。目光凝了。

  下一刻麟霜出鞘,他的身形便化成了影。

  拉巴子震着心后退了一步。

  剑与槊相撞,碎火像流星一样划开、燃起、炸裂。

  拉巴子腕转半周,双唇紧抿,将手中铁槊破风一挥,黏在槊上的长剑带黑影被甩了出去。

  甩出足有丈远的黑影落地,滑*开数步,仅仅滞了一瞬,就又掠了上来。

  火星四溅,铿鸣不绝。

  众人本以为虎公主蛮力虽强,但一槊重近四百斤,她以此为武器虽显勇悍,但毕竟是重器,势必不那么灵活。

  此番见得,才发现全然不是如此。那根重达三百六十斤的铁槊在她手里便仿若只是一支竹竿,抡、转、挥、刺,众人每每能听见呼呼的风声贴着阵中黑影擦过,那风声伴着铁槊的残影,能卷空中冷气,能溅满地泥沙,所到之处,削风盖日。

  换作一般人,哪怕百步之外被这样一根重器从面前挥过,被这样强大凛冽的劲风一刮,心里也要颤一颤,更遑论贴身而过的感受。

  那人是真的不怕死了。

  抛开了生死,在一次次冲上去,试图以速胜速,寻到虎公主的破绽,一击而杀。

  全不顾自己的生死。

  北曲冷肃的眸中慢慢沉静下来。

  西羌虎公主周身都有铁槊挥出的罡风所护。众人能见,那道黑影不知练了什么轻功,身法已经快得像丝影,手中长剑寒光霍闪,身叠,剑铄,几如电。若对付常人,哪怕是已经成名的武林高手,恐怕也早已死在他剑下不知多少次,但在此女面前,却屡屡撞在她罡风之上,剑势随之一滞,紧接着就被虎公主手中随后而来的铁槊挥开。

  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

  观者眼睛都已看得疼涩难忍,二人速度却未见缓下半分。

  剑指之处,槊舞之地,金石乍鸣,势逾千钧。

  两军阵前罡风烈烈,飞沙走石,剑走如光射。

  璎璃推着椅中之人赶来时,目中见得,周身便一震,紧随之便见西羌虎公主挥舞铁槊的手势微见缓滞。

  众人之心皆一提,猜到是铁槊太重,她舞得太过手臂承力太久,已伤。

  但阵中黑影一次次以那样的速度冲上去,又岂能不伤?

  他却仿若全未受影响,身形不见慢反更快,抓住虎公主刹那的滞缓,执剑如一支利箭般刺向少女的颈。

  剑中劲气一凝,罡风已破!

  见者无不摒息。

  只同时,拉巴子手中铁槊挥如残风疾影,砸向黑影身侧。

  夏军阵中能见者,眸中皆一紧,但觉黑影必得回防自保再思杀伐……

  但那人未防。

  任铁槊砸在身上,刺向少女颈间的剑竟未缓。

  能见他口中鲜血如涌,洒在长剑上,艳如额间红樱。

  他的身影被铁槊砸中,未退、未甩出,原是罡风破开后,他另一只手牢牢扣在了虎公主未执槊的那只手臂上。

  剑已临颈,拉巴子目色一凛,扬槊再次挥向了面前黑影……他已重伤,再中一槊,必当场毙命。

  额发蜷曲、目光澄澈的少女,眼中凛冽肃寒之色在看到他视死如归的眸时,终是一软。

  铁槊临额一止,她低声:“我认输。”

  日影下,似见三尺青锋穿过了少女的颈。

  夏军一震,羌兵皆惊。

  鲜血顺着剑身流淌而下,却并不见喷势。

  长剑似被罡风推得一偏,从虎公主颈侧边穿擦过,带下了一块皮肉,却不是致命伤。

  拉巴子抬起被他扣住的那只手捂住了自己脖子上的伤口。

  她拿着手中铁槊,看了面前之人一眼,退后数步,而后转身大步走回羌军阵营。

  黑衣红樱之人执剑拄在地上,口鼻皆在冒血,于她背后喘息咽血。

  夏军只以为西羌虎公主被临颈的长剑吓住,提前认了输,无不心惊大喜;羌兵之众却都躁动着在骂咧,似乎看出了虎公主的手下留情,见得那黑衣红樱的少年面相极美,不禁口出一连串污言秽语。

  夏卒不识,只当他们输得不甘。

  无力抬头去看少女的背影,云萧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极低道:“你又……放我一次。”

  拉巴子背对他微垂眼,张了张嘴,无声地说了那一句:美丽的汉人,你可愿相信我的誓言?

  未成语声,只在心间。

  她颈间仍在流血不止,后迎着一大群对她不停喝倒彩、漫骂啐口的羌卒走回去。

  赫连绮之看着她翻上马背,眼神一直是悠而又冷的,后回转目光看向了夏军阵前呆坐在木轮椅中的那人一眼,天真无邪的眉眼随即一弯,尽显孩子气。

  下一刻转目看着拄剑呕血的黑衣红樱之人,少许后,眼神从他、墨然、后军将军北曲脸上掠过,语气已是森寒若冰:“撤退!”

  羌骑躁动一时,骂骂咧咧地扯动马缰向后,带着一连串骂声跟上了前面的赫连绮之、拉巴子一行。

  弋仲最后方动,脸上尽是冷笑。

  麟霜剑于此刻“啪”的一声倒地,阵前之人迎面扑在了地上。

  夏军泣喜。

  被抬入医帐内三日,云萧未醒。

  左肩往下带整个左臂骨裂数节,须得一段段地接起,数年方能长好,即便长好也不过看似无常,其实再难用力,已然废了。

  五脏六腑都被震伤,一连三日昏迷不醒,高烧不断,脉相时断时续。

  叶绿叶所躺的床榻便离他不远,三日间,亦是未醒。

  端木若华守在他们所在的帐中,三日不歇,来回照看他二人,直至云萧退了烧,叶绿叶的脉相也渐趋平稳下来。

  白衣人感受着指下一下一下跳动着的脉搏,怔忡,茫然,呆愣愣地坐在木轮椅中,满目无知无识。

  璎璃端着煎好的药进来时,便见女子趴在云萧榻沿昏睡了过去。

  此时已入秋,夜风见凉,她放下药碗拿了件薄麾过来,便见女子猛地惊醒,似是做了噩梦,起身那瞬手肘一下子撞在了榻沿案几上的元火熔岩灯上。

  原本于帐中微微跳跃着昏黄暖光的元火熔岩灯被打翻在地,烛火一暗,灯芯几灭。

  璎璃心头一跳,目色微惊,立即上前拾起了元火熔岩灯。

  她不知椅中女子梦见了什么,只是感觉出了惊醒之人一瞬间极深的惶恐悲惧。下时见得女子仿若全未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伸手无措地去摸索榻上之人的脉……璎璃眼中一紧。

  她触在云萧腕间的手一直在抖,抖到璎璃忍不住咽了声,她才缓缓凝滞住。

  而后璎璃便见她怔坐一瞬,泪无声自眼睫上滑落了下来。

  泪流无声,于烛火飘摇间慢慢打湿了她冷白如雪的脸、单薄染尘的衣,滴落在膝头、雪娃儿身上。

  璎璃不知为何,抱着元火熔岩灯的手一抖,心口微绞,慢慢垂下了双眼。

  “我们,走罢。”椅中女子忽然出声,一动未动,空茫的双目正对前方,白如雪的脸上残留着泪痕。

  再不复往日沉静如山、淡漠远冷,若离世之仙,却不似凡人的模样。

  语声低喑,她又轻声道了一遍:“我们……走罢。”

  璎璃只觉她的目中似有波倾浪涌,又似静如死水。

  喧嚣过后,沉寂覆灭。

  ……

  醒时头痛欲裂。

  他的意识在脑中一片昏黑和空白中来回切换,而后慢慢清晰,随后涌来的感受便是周身剧烈的痛楚。和左臂上刺骨的僵冷、滞钝。

  一者犹如火烧,一者犹如冰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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