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目光沉静地对上他的目光:“你以什么立场求我?前男友?还是一个哥哥的身份?”
“都是。”陆放脸上的雨水和眼泪混杂在一起,沾湿了睫毛,令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陆萧然年纪小不懂事,插足你和你男友的关系,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了。况且你并不是真的喜欢他,对吗?”
或许,陆萧然只是一个年轻的替身。
可真相往往比他想的要残酷,江晚心一软,没有继续说下去,轻叹了口气道:“不重要了,你几点的飞机,我送你去机场。”
陆放突然一把将江晚拽进怀里,手臂铁箍般死死环住她的腰,她手中的伞悄然落地,偌大的雨珠打湿了她的头发。
“你做什么?!”江晚脸色微变,用力掐着陆放的手臂。
陆放只一味地将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她感受到他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战栗,滚烫的呼吸灼烧着皮肤。
“我会走的,但是晚晚,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让我多抱一会,就一小会……”陆放的声音沙哑,透着明显的哭腔。
“松手,我不想淋雨。”江晚猛地挣脱开他的怀抱,捡起地上的伞,转身朝小区里走去。
她头也不会地刷脸进了小区,陆放被保安拦在门外,大声哭喊:“晚晚——你别不要我——”
一旁的保安扯了扯唇角,一脸无语地看着陆放:“先生,你是不是脑子撞坏了?赶紧去医院看看吧,别淋雨……我不是骂你的意思,你看你脑袋上有一块肿着呢。”
陆放像是聋了一样,伸长脖子朝里张望,眼巴巴地等着江晚回头,直至江晚的身影消失在他视野里,他像是蔫了一样,蹲在雨棚里。
雨停后,他拦了一辆出租车,视死如归地说:“去机场。”
--
江晚回到公寓用吹风机吹干头发,不久后,敲门声响起。
她目光渐凝,放下吹风机,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猫眼,这才松了口气,打开门,朝着贺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贺鑫?发生什么事了吗?”
贺鑫手里拿着一个马克杯,里面装着深褐色的茶水,袅袅白烟飘了上来,携着浓郁的姜味。
“我刚才下楼买水来着……看见你淋雨了,就给你煮了姜茶,驱驱寒!”说着,他将杯子递给江晚。
江晚突然想起了裴谦,他也是这样体贴沉稳,如果他藏好那些算计不让她发现,或许,她会让他留久一点。
“谢谢。”她笑着接过姜茶,目光扫过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睛,她轻笑道,“想问什么就问吧,可别满心好奇,到时候晚上睡不着。”
贺鑫捂住发烫的两颊,小声问道:“在小区门口纠缠你的,是你的前男友吗?也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的心中升起一丝隐秘的想法:就算是当挡箭牌,他也甘之如饴。
“不用,我已经处理好了。”江晚微微一笑,用小汤匙缓缓搅动着姜茶,“今天谢谢你了。”
“不客气……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来拿马克杯好了。”说完,贺鑫就跑回了自己家,他靠在门上,长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留了一个再见面的理由。
--
深夜,大雨停歇。
陆放坐上了飞往英国的飞机,在上飞机前,他一刻也不敢睁眼,生怕一觉醒来将一切忘记,又重蹈覆辙,将江晚越推越远。
他不会放弃的。
突然间,一阵强气流袭来,飞机剧烈地颠簸,尖叫声此起彼伏。
第16章
清晨,江晚刚洗漱完,瞥见桌上的手机持续不断地震动,走近一看,屏幕上显示着陆放的名字。
她划拉了一下屏幕,已经有三四个陆放的未接电话了。
江晚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喂?”
扬声器里传来一声呜咽:“晚晚——我差点再也见不到你了——”
紧接着是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如果陆放站在她面前哭,她可能会心软,但是隔着网线,江晚内心平静无波:“怎么了?”
陆放哭着说:“飞机颠簸了很久,当时我真的很害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你……”
“飞机颠簸是常有的事,你之前似乎没那么害怕?”江晚将手机放到一边,坐在镜子前梳弄头发,不紧不慢地应了声。
陆放哭声一噎,沉默了两秒,继续大声哭:“那是因为你在我身边……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江晚放下梳子,淡淡道:“总之,你没事就好。”
陆放正蹲在酒店的墙角,眼圈通红:“不好,一点也不好……晚晚,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江晚眉梢轻抬,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陆放攥紧了手机,一股热意涌到脸颊,他缓缓闭上眼,问:“后悔走之前没有问你,我还有没有机会留在你身边?”
江晚轻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和包,透过手机温声说:“你明明知道我有男朋友。”
“我知道我是个混蛋,是我引诱你,都是我的错。从今往后,你不必在意我的感受,我怎么样都可以……就算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只要你不丢下我。”陆放胸口滚烫,卑劣的心思破壳而出,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仿佛这个卑微的姿势能为他换来一丝怜悯,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我会去医院好好看病,治好后,我就回国。”
江晚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缓缓推开门。
陆放勉强扯出一个笑脸,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发现的。”
“你先治好失忆症,我们再继续聊这个话题。”说完,江晚叹了口气,挂断了通话。
“嘟嘟嘟——”
忙音响起。
刹那间,陆放脸上扭曲的笑容,像一面被重锤击中的玻璃。
手机从他的指间滑落,“啪”地一声响,砸在地板上,钢化膜摔了个四分五裂。
可他毫无察觉,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呆愣地跪在那。
片刻之后,陆放终于无法再支撑身体的重量,整个人向前倾倒,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地板上,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声音也变得干涩:“为什么陆萧然都能当小三,我却不行?”
他伸出颤抖的手,摸索到地上的手机,将它珍重地捧起,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去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不……”陆放盯着那漆黑的屏幕,忽然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千百倍的笑容,“晚晚并没有拒绝我,那就是答应了的意思,她让我去看病是关心我,我现在就要去医院!”
陆放扶着墙起身,顶着一夜没睡的身体,踉跄着去了医院。
--
这天,考核结果通过公告栏公示。
江晚在上面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标在了领舞那栏,她终于松了口气。
为了接下来的演出,她没有丝毫松懈,在练习室练习到天黑。
离开时,艺术中心里大半的灯光已然熄灭,她孤身一人走出大门,远远地看见站在路灯下的裴谦。
冷白的灯光倾泻而下,为他的周身渡上了一抹清冷的光。黑色衬衫的轮廓被照得棱角分明。
倏忽间,脑海里闪过她与裴谦的初见,也是一个这样的初秋夜晚。
那时,他们已经回国,陆放带着她见了一众朋友,一起吃了顿饭,裴谦的话很少,江晚几乎没注意到他。
直到散场,朋友们陆续坐自己的车离开,裴谦尚且是个医学生,家境贫寒,自然买不起车。他站在路灯旁打车。
陆放牵着她的手走到裴谦身边,笑着介绍道:“裴谦是我高中学长,我们是在学校广播台认识的,是非常好的搭档。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有联系。”
裴谦不卑不亢地伸出手打招呼,唇角浮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你好,久仰大名。陆放经常和我提起你。”
陆放贴在江晚耳边小声补充:“我追你的时候,裴谦出了不少力。他算是我的军师,帮了我很多。他比较内向,和其他人不太熟,所以话比较少。”
江晚轻笑道:“有空的话,我们三个一起吃顿饭吧,算是感谢裴同学。”
裴谦面色平静,看不出悲喜:“好。”
可裴谦的心底远不像他表现得那样平静,他太擅于伪装。
直到两人的第二次见面,她终于看清了这一点。
那时,她的父亲不小心摔倒,住进了裴谦所在的医院,裴谦是查房的医生。
江晚坐在病床前,抬眸间,视线在空气中交汇,裴谦很快避开,一如往常地温和询问。
除了他,还有别的医生护士,离开病房前,裴谦回头看了她一眼,明亮的灯光下,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似有眼波流转。
江晚见过太多人,一眼就看透了裴谦眼底藏着渴望。
此时此刻,裴谦的眼神一如往昔,平静下是暗流汹涌。
他开口道:“是我劝他走的。”
“我知道,他一直很相信你。”江晚上前两步,抬手拂去裴谦肩上的落叶,“如果他知道那个人是你,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