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看着顾恒写满担忧的俊脸,忽然笑了笑,抬手用指尖轻轻拂去他肩头不知何时落下的一片梅花瓣。
“只是觉得,人心易变,有时候,真不如做点心简单。”
顾恒握住她微凉的手,用自己的掌心温暖着她。
“人心易变,但总有些是不会变的。”他看着她,目光专注而坚定,仿佛在许下什么郑重的诺言。
裴清梧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头那点因背叛而产生的微凉似乎真的被驱散了不少。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陶瓷圆盒。
“对了,前几日买的口脂,说是里头掺了蜂蜡和茉莉油,最是滋润。”她打开盒盖,里面是嫣红细腻的膏体,散发着淡淡的茉莉清香。
“近日觉着嘴唇有些干,你帮我涂一下,可好?”
说完后,她仰起脸,闭上眼睛,将那张不施粉黛却依旧清丽动人的面庞凑到他面前,嘴角还噙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顾恒看着她这般毫无防备、主动索求的模样,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接过那盒口脂,指尖蘸取了一点嫣红的膏体,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认真和轻柔。
他捧住她的脸颊,拇指一点点将那温润的红色,均匀地涂抹在她饱满的唇瓣上。
指尖下是她柔软温热的肌肤,鼻尖萦绕着茉莉花香,顾恒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心跳如擂鼓。
完成之后,他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重大的任务,微微松了口气,耳根却红得透彻。
裴清梧缓缓睁开眼,唇上多了那一抹嫣红,更衬得她肤白如雪,眼波流转间,平添了几分平日里罕见的娇媚。
她看着顾恒那副紧张又害羞的模样,忽然起了玩心,也用手指蘸了些许口脂,然后趁顾恒不备,迅速地点在了他那形状好看的薄唇上。
顾恒猛地一愣,下意识地抿了抿唇,那抹嫣红在他淡色的唇上晕开一小片,与他俊俏的容貌奇异地融合,竟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靡丽之感。
裴清梧看着他唇上那抹属于自己的颜色,眼底的笑意更深。
她往前凑近一步,几乎贴着他的身体,仰着头,吐气如兰:“阿恒,想不想知道,这口脂是什么味道的?”
小娘子目光盈盈,落在他染了红色的唇上,带着明目张胆的引诱。
第63章 谈判婚姻
顾恒的脑子“轰”的一声,所有理智在瞬间土崩瓦解。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唇瓣,以及眼中毫不掩饰的邀请,一直压抑在心底的、名为渴望的野兽终于冲破了牢笼。
霎时便不再犹豫,低下头,精准地攫取了她那两片柔软的嫣红。
起初只是带着试探意味的笨拙触碰,如同蜻蜓点水。
但唇瓣相贴的瞬间,那想象中的茉莉清香并未占据主导,反而是她身上令他沉迷的气息,如同最烈的酒,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感官。
顾恒无师自通地加深了这个吻,不满足于浅尝辄止,热烈得近乎凶猛的,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肢,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原来,口脂的味道,是甜的。
裴清梧在他生涩却炽热的攻势下,微微战栗了一下,随即闭上了眼睛,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生涩却又大胆地回应着他。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将梅树下紧紧相拥、忘情亲吻的两人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
第二日一早,裴清梧便收拾好了许蓉的行装。
她原也没有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小小的行囊,随随便便就收拾好了。
知道求情已经没用了,许蓉也只低着头站着等,一句话也不说。
裴清梧将行囊递给她:“看在你也算给铺子做了几天活的份上,我给你结了些工钱。”
许蓉闻言,惊讶地抬起头,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没想到,她背叛了裴清梧,后者不仅没说过几句重话,还如此善待她。
强烈的悔恨,霎时将她整个人淹没。
“师父……”
裴清梧却像没听到似的,板着脸:“阿恒,大勇哥,再陪我与她一同去趟甘味斋吧。”
“好,东家,是要与那叶承对峙吗?”石大勇顿时干劲十足。
“算是吧,更重要的是……”裴清梧目光扫过许蓉尚未隆起的小腹:“总得让叶二,对她有个交代。”
说完,裴清梧带着二人,以及垂头不语的许蓉,一路无话,径直来到了甘味斋。
此刻并非营业高峰,店内略显冷清,只有叶承正倚在柜台后,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算盘珠子,其父叶掌柜则在后堂核算账目。
见到裴清梧一行人,尤其是看到她身后眼眶红肿、神色凄惶的许蓉,叶承脸上掠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扯出一个轻佻的笑容:“哟,这不是裴东家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裴清梧懒得与他虚与委蛇,开门见山:“叶二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我铺子里的点心配方接连泄露,皆是你通过许蓉之手所得,此事你心知肚明。”
叶承脸色一变,刚要矢口否认,裴清梧却不给他机会,继续道:“今日我来,并非与你纠缠配方之事,我只问你,许蓉腹中已有了你的骨肉,你待如何?”
后堂的叶掌柜闻言,立刻沉着脸走了出来。
叶承见他父亲出来,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但仍旧嘴硬,嗤笑道:“裴东家可莫要血口喷人!谁知道她肚子里的野种是哪个的?不过一个卑贱学徒,也配攀诬我叶家?”
“卑贱?”裴清梧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叶承:“许蓉虽出身寒微,却也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子!依《律疏议》,‘诸奸者,徒一年半;有夫者,徒二年’。你若坚称与她无染,那便是她构陷于你,我即刻便可拉她去见官,告她一个污蔑之罪!届时官衙查问,邻里作证,且看她这身孕月份与你们往来时日是否对得上!”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转向面色阴沉的叶掌柜:“叶掌柜是明白人,贵府二公子若被告发‘奸’罪,按律需服徒刑,不仅自身前途尽毁,更会累及家族声誉!”
“再者,许蓉若因被抛弃、构陷而走投无路,寻了短见,闹出人命,按《杂律》‘诸恐迫人致死者’,相关人等亦难逃干系,这其中的利害,叶掌柜应当比晚辈更清楚。”
裴清梧引经据典,将律法后果条分缕析,掷地有声。
叶掌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狠狠瞪了一眼不成器的儿子。
他深知,裴清梧并非虚言恫吓,此事若真闹到公堂,叶家颜面扫地不说,儿子恐怕真要吃上官司。
叶承也被这一连串的律法条文吓住了,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狡辩的话。
叶掌柜深吸一口气,权衡利弊,最终咬着牙,对裴清梧拱了拱手:“裴东家息怒,是犬子无状,做出此等丑事。”
他转向叶承,厉声喝道:“孽障!还不快向裴东家和、和许娘子赔罪!既是你的血脉,我叶家岂能做那等不负责任之事!这便择吉日,迎许娘子过门!”
叶承在他父亲凌厉的目光下,如同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
他梗着脖子,极其不情愿地,却又不敢违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阿爷,我、我纳她入府便是。”
他刻意用了“纳”字,而非“娶”。
裴清梧闻言,眸光一凛,并未就此罢休:“纳?叶二公子是想许蓉以何名分入府?妾室么?”
叶承被她问得一噎,眼神闪烁。
叶掌柜也皱起了眉头,试图打个圆场:“裴东家,以许娘子的出身,能入我叶家为妾,已是抬举……”
“抬举?”裴清梧打断他:“叶掌柜,莫非忘了《户婚律》是如何规定的?‘诸以妻为妾,以婢为妻,徒二年。’ 反之,若本可为妻而强纳为妾,亦是于理不合!”
“许蓉乃良家子,并非贱籍,亦非你叶家婢女,她腹中是你叶家血脉,若只因门户之见便强压为妾,此事若传扬出去,或直达州府,不知赵使君会如何评判叶家‘以良为妾’之举?”
“况且,律有云,‘若婢有子及经放为良者,听为妾’。许蓉情况与此类似,她怀有叶家子嗣,岂能随意以‘妾’位打发?”
“且以《六典》规定,有官身者方可纳妾,平民四十无子,才可纳妾,叶二公子并非官身,也不是四十了,根本就没有纳妾资格!”
她句句引用律法,字字诛心。
这个时代礼法并重,若真被扣上“混淆嫡庶”、“以良为妾”的帽子,叶家的名声可就彻底臭了,这远比点心配方泄密要严重得多。
叶掌柜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他没想到裴清梧对律法熟悉到如此地步,竟连这般细节都清清楚楚。
他狠狠瞪了一眼不成器的儿子,若不是他惹下这祸端,何至于被一个女子逼到如此境地!
叶承更是面无人色,他只知道纳妾容易,哪里懂得这其中还有这么多律法关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