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下来后,顾恒熟练地生了炉子,跳跃的橘红火焰驱散了夜色的一角,勉强带来些暖意。
火光映着他好看的侧脸,额角还有白日里被树枝刮擦留下的一道新鲜血痕。
裴清梧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烤火,寒意依旧像无数细小的针似的,倔强地钻进骨头缝里,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顾恒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见状立刻起身,从自己的行囊里翻找片刻,然后走了过来。
他把一件厚重的羊皮坎肩披在了裴清梧身上。
由于长途奔波,那坎肩带着浓重的马匹气息,不甚好闻,却很实在地隔绝了寒意。
紧接着,他又递过来一个锡制的扁酒壶。
“姐姐喝两口,可以驱驱寒气,”顾恒道:“夜里风硬,这屋子一时半会也暖不起来,你身子还虚着,不能着凉。”
裴清梧抬头看他。
火光在他身后跳跃,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影轮廓。
她没再说什么,默默接过那沉甸甸的酒壶,拔开塞子,一股辛辣冲鼻的酒气直冲上来。
那味道让她直皱眉,但还是仰头灌了一小口。
火辣辣的热流,顺着喉咙一路灼烧下去,胃里立刻升起一团暖意,迅速扩散到冰冷的四肢百骸。
她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寒噤,轻轻吁出了一口带着浓郁酒气的白雾。
“够了够了,别喝太多,会伤心。”
顾恒见她动作,忙伸手过来,握住了酒壶,想要拿回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酒壶的刹那,裴清梧的手也恰好放下。
是以,他的指尖便无意间擦过了她冰凉的手背肌肤。
那触感极其短暂,如同电流轻轻擦过。
二人俱是一震。
顾恒的手触电般猛地缩回,动作快得甚至有些狼狈。
他迅速垂下眼帘,盯着跳跃的火焰,喉结却清晰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裴清梧也别过头去,视线死死锁在跳跃的橘红色火焰上,刺得她眼睫微微发颤。
方才那口烈酒在胃里燃起的暖意,陡然变得来势汹汹,烧得她耳根发烫,心跳失序,擂鼓般在寂静的空气里回响,撞得她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她甚至担心这声音会被几步之外的人听了去。
“咳……”顾恒清了清嗓子,极力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般:“这、这柴火不经烧,得再添些。”
说着他几乎是带着点狼狈地俯身,伸手去够旁边地上散落的几根短柴。
动作幅度过大,以至于肩膀撞到了身后简易木桌的桌角,发出一声闷响。
裴清梧被惊得抬起头,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
他侧着脸,专注地拨弄柴火,下颌线条绷紧着,额角那道血痕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纷乱的思绪,在她脑海里冲撞。
火焰吞噬着新添的干柴,发出更加欢快响亮的噼啪声,橘红色的光晕温柔地铺满这间狭小简陋的屋子。
旅店的墙壁显然单薄得可怜,门外走廊里有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木板吱呀作响;隔壁房间隐约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更远处,似乎还有孩童模糊不清的夜啼……
这些细碎的声响交织着,隔着薄薄的门板,清晰地透进来,提醒着他们外面世界的拥挤与不安。
可恰恰是这些纷杂的背景音,愈发衬得这方寸之地内令人窒息的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和他罩在里面。
寒风如同伺机而动的幽灵,寻着窗棂与门板间肉眼难辨的缝隙,丝丝缕缕地钻入。
那冷气贴着地面悄然流淌,无声地啃噬着炉火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一点暖意。
裴清梧即使裹着那件厚重羊皮坎肩,依然感觉后背像贴着一块冰。
寒意如同狡猾的蛇,沿着脊椎悄然爬升。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只有火焰舔舐木柴的声响,在固执地噼啪着。
“姐姐……”顾恒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终于不再盯着那堆火,微微侧过头,目光却依旧避开了她的脸,只落在她身前的地面上,那里映着一团模糊晃动的影子。
“这酒还是拿回来吧。夜深了,空腹饮酒,确实伤身。”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朝她伸出了手。
裴清梧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掌心带着常年习武磨出的薄茧和几道细小的新伤。
她沉默着,没有动。
心中那股被烈酒点燃的暖流还在四肢百骸里缓缓涌动,与不断侵袭的寒意对抗着,也冲撞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片刻的凝滞后,裴清梧点了点头。
她松开紧握着酒壶的手指,将它递向顾恒的方向,动作很慢。
这一次的触碰,清晰得多,带着他指尖的温度,实实在在地印在了手上。
二十同时僵住。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了,所有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仿佛被这短暂的肌肤相亲吸了进去。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剧烈的搏动撞击着胸腔,几乎要挣脱束缚。
顾恒的更甚,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抽回手,力道之大,带得他整个上身都向后仰了一下,差点从小木凳上跌下去。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在强行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力量。
裴清梧感到一阵眩晕,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这令人窒息的紧绷所致。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顾恒的余光里,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更汹涌的波澜。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撞进她的眼中。
“我……”少年人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仅仅吐出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
炉火在他身后燃烧,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挺拔的脊背轮廓,
逆光中,他的脸庞线条显得愈发深刻,下颌绷紧,紧抿的唇线透着一种极致的克制。
僵持间,裴清梧抬起手。
“啪嗒。”
轻微的一声,是披风系带末端的绳结被解开的声音。
细微的动静过后,她就只穿着里面单薄的浅色中衣,衣料柔软而贴身,勾勒出纤细的肩颈线条。
火光跳跃在她白皙的颈项和锁骨上,镀上一层温暖动人的暖金色光晕。
长时间赶路和夜间的寒意,让她本就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愈发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她抬起头,目光不再闪避,直直地迎上顾恒震惊得近乎失焦的眼神。
她望着他,声音很轻:“阿恒,靠过来些……”
她顿了顿:“你冷吗?”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投入滚油的火星,骤然引爆了所有苦苦压抑的岩浆。
屋外,北风骤然加剧,裹挟着更大的雪粒,疯狂地扑打着窗棂。
炉膛里,一根焦黑的木柴终于支撑不住,“咔嚓”一声断裂开来,溅起一片细碎的金红色火星。
那些火星如同夏夜的萤火,闪烁盘旋着,在二人之间飞舞了片刻,才不甘地坠落,而后熄灭。
顾恒的所有理智,也被焚烧殆尽。
他的呼吸骤然停止了,紧接着,胸膛开始猛地起伏,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的通道。
眼底那被点燃的火焰,瞬间席卷了整个瞳孔,烧得一片通红。
“姐姐……”
他一步便跨过那半步之遥的距离,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完全笼罩。
“唔!” 裴清梧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下一刻,天旋地转。
顾恒握住了她的腰。
裴清梧只觉得身体骤然悬空,眼前景物瞬间模糊、旋转,炉火的光晕拉成一片晃动的金红线条。
后背重重陷入身后简陋床榻上的褥垫中,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顾恒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倾身压下,骤然拉近的距离,让彼此滚烫的呼吸再无阻隔地交缠在一起。
裴清梧的视野被完全占据,上方是他紧绷的下颌线条、急促滚动的喉结,还有那双燃烧着骇人火焰的眼睛。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恒,强大、危险、陌生,充满了侵略性。
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让她几乎窒息。
“阿……” 她下意识地想要呼喊他的名字,试图唤回一丝清明。
这时顾恒俯下了头。
滚烫的吻封缄了她所有未出口的声音与惊惶。
那不再只是温柔缱绻的触碰,而是攻城拔寨的宣告。
唇瓣被用力地碾压吮吸,带着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的力道。
裴清梧脑中“嗡”的一声,如同炸开了一片空白。
属于他的气息瞬间侵占了所有的感官,剥夺了她思考的能力。
那只原本紧握在她腰间的大手,此刻也变得滚烫无比,透过单薄的中衣衣料,将灼人的热度烙印在她的肌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