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笑!”自己方才可是好一阵兵荒马乱,这人竟然无所谓的样子!
钟晰立刻转移了话题,拉长语气含笑道:“我只是没想到。”
羡予果然被他带跑,“没想到什么?”
“这辈子竟然还有第二次藏在你衣柜的时候。”他低声笑着,将羡予拉进自己怀里,顺着她的脊背拍拍安抚,好让对方消消气。
他这是在说秋阳山别院初次见面时,他便借着羡予的衣柜藏身,没想到时移世易,竟然还有第二遭。
两厢对比,羡予也忍不住笑起来,但仍不肯放过,似娇似嗔推了他一把,“都怪你。”
太子殿下好脾气地应道:“是是,都怪我。”他压低了声音,“再来几回也可以。”
羡予忍不住疑惑抬眸,这还是不要了吧?
钟晰在她耳边低头,声音很轻,钻入羡予的耳廓,带起一阵痒意,“好像偷情。”
果不其然被瞪了一眼的太子殿下轻松地笑出声。
虽然确实很刺激,但此人实在不正经,羡予耳垂泛红,只想着把他赶紧送走。
“快走快走,殿下走门还是走窗,还是走屋顶?”
小姑娘语气里满是揶揄,很符合他来“偷情”的身份。
钟晰被她推走前还要嘱托两句:“既要出城,我叫一队人马暗中跟着保护你们。”
“嗯嗯。”
“穿厚一些,记得带手炉,山寺里很冷。”
“嗯嗯。”
“晚上要做什么?我接你去太子府用晚膳好不好?”
“嗯嗯。”羡予推着他后背往外走,被他趁机提出的要求逗笑,踮脚在殿下唇角轻啄一口,“知道了知道了,你先走吧,记得按时用膳,注意休息。”
太子这才满意离开。
羡予就这两个贴身侍女,延桂去端水给小姐洗漱,青竹在给小姐搭配今日要穿戴的首饰,羡予就自己去收拾衣柜。
除了她自己扯出来那两套衣裙,其余的倒是没怎么弄乱。想起他堂堂太子,可能要抱着双膝缩在这个小角落,羡予就忍不住想笑。
延桂探头望了一眼,“小姐放着吧,待会儿我来整理。”
羡予随意应了声,顺手继续叠了叠衣裳,但翻开另一堆衣物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一叠都是是她的贴身小衣,此时莫名少了一件。
她这,只有方才某个太子藏身片刻,窃贼是谁不言自明。
上,我就知道他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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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燃灯祈福的法会,一连七日,正好从二十三持续到除夕前一日。
寺里香火与禅音弥漫之时,城中的一天也开始了。
《流云杂报》陛下养病、太子掌国”的消息,事发突然,百姓无不惊诧,贩夫走卒都会感慨两句。
但根据流云报社收集到的消息,大部分百姓对于太子接权都十分期待,毕竟殿下这么长时间贤明勤政、兢兢业业,大家都看在眼里。
百姓捧着报纸议论时,近十位大小官员已经齐聚太子府。
这些都是太子近臣,如今尽是权力中心的人物,但此刻皆垂首立于太子书房,静默有序,殿下未至,无人敢出一言。
片刻后,钟晰终于到达书房。这是一轮较为私密的内部议事,稍后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还要随太子前往内阁,参与内阁群议。待到后日早晨,还有一个月后终于重启的大朝会。
即使随侍许久,这些臣子也要感叹太子办事效率之高。
有人注意到殿下衣饰与昨日相同,猜测是殿下夙兴夜寐,处理一夜政务,方才匆忙赶来。政务堆积,殿下都这般辛苦,他们也要尽心辅佐才是啊!
太子如今大权在握,朝野上下几乎再无能制掣他的人或事,有他在上拍板决定,内阁被崇安帝积压了月余的事务都渐渐理清了。
一天下来,折子流水般地送来,又流水般地送走,有几个年纪较大的官员揉揉肩膀,但看看殿下还在伏案工作,他们也不敢提前走人,只好继续翻开下一本折子。
太监进屋换茶,钟晰抬眸扫视一圈诸臣,众人都仍在批审,但好几位都难掩疲惫,他便自己出去透口气,也给众人留出松缓的时间。
今日天晴,但积雪未能融化半寸,白色覆盖金碧辉煌,成为皇宫的主色调。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钟晰忍不住开始想羡予回到侯府没有。
临近散值之时,礼部尚书终于出声询问太子,关于今年宫宴如何安排。
宫宴原本是由光禄寺负责,礼部只需督办,光禄寺卿够不上内阁的位置,礼部尚书便先来替他问一句。
礼部负责的年末的各种祭祀典礼都早已敲定,但这些离太子位置较近的官员早已看出来,殿下并不喜这些铺张的盛大宴会。
若是崇安帝,今年宫宴定然要大操大办一番,但陛下现在连龙床都难以离开,更别说去麟德殿欣赏歌舞了。
如今太子最为关心的,应当是如何备战以应对北蛮、南越联手,在西北风声鹤唳的情况下,宫宴显得尤为不知轻重。
果然,太子殿下声音清冷:“父皇旧疾未愈,宫中不宜太过张扬,除了必要的祭祀,其余一切从简。今年宫宴取消,百官留在府上为父皇祈福即可。”
礼部尚书诺诺应是。
二十四日,钟晰派出一队亲兵前往西解县,并赐太子令,可调留州驻兵。
他们此行主要目的是调查西解县偷渡粮道,并且要暗中查明李清霖及下属西解县官员是否已被拿着大皇子令的乌先生蒙骗,甚至策反投敌。
若为后者,审出供词后无需押解回容,可就地斩杀。
二十五日,文德殿早朝后,百官都发现了太子与陛下截然不同的处事风格。
皇帝彻底放权,钟晰大刀阔斧地调整了朝中应对重点,一切以备战为核心。
兵部和户部忙得脚不沾地,几日之内就要统算出现在能拿出的物资和军备。
但百官都不敢有怨言,因为据兵部和太子商议后得出的结论,他们一致认为,最多一月,北蛮就会率先发起进攻,而南越会同时袭击越州,以分散大梁兵力。
北蛮所有人都能在风雪交加的冬天生存和行动,而大梁绝大多数人都难以适应。
能在北地的严冬天气里与北蛮一战的,只有几十年来已经习惯的烟州守军,即使从其余州县调兵过去,恐怕也难抵御严寒风雪,只会战力大减,徒增伤亡。
越州的韩佑调不开,烟州的闻有列恐难应对北蛮军队,而凤回关绝不能失守。
钱、粮、人,各个都需要钟晰操心,但他并无焦乱之感,一步步皆有应对之策。
北蛮现在尚未动手,大概率是偷渡积备的粮草还未达到他们预期的数量。
各方消息汇集于内阁,太子和手下的人对着舆图沙盘演练了三天,终于提出了第一步打算,他们必须先切断西解县内的运粮路线,最好扣住潜入大梁的两方奸细。
如此一来,西解县的消息传不回北蛮和南越,短暂的一段时间内,主动权将会被重新握在大梁手中。
百官皆为政务奔忙数日,终于迎来了新年的三日假期。
这大概是数十年来宫里最冷清的一个除夕,满宫皆无丝竹管弦之声,只有各殿灯烛安静燃烧。
宫宴被太子撤得干干净净,只余一项除夕烟火照旧燃放,好让崇安帝躺在宣阳殿也能看见,给病榻上的皇帝留一分新年的慰藉。
除夕夜里,和家人用过团圆饭后,羡予独自被殿下接出了侯府。
街上残余一点*爆竹燃放后的硝火味,马车安静穿过街巷。
羡予根本没问殿下要带她去哪里,直到被他扶下马车,见到风格颇为熟悉的斗拱和风灯,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宫里。
第98章
原本秩序森严的皇宫今夜仿佛只是一座普通宅院,再没有那些要求严格的检查和巡视,任由羡予参观游玩。
她站在不知哪一条宫道正中,仰望头上一条狭窄的漆黑天幕。
今夜小雪,稀碎绒花落在她的连帽斗篷上,落在她扑闪的长睫上。
钟晰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目光中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缱绻温柔。
他瞧着眼前的小姑娘脚步轻快地转了半圈,带着一圈松软白狐毛边的帽子掉了下来,露出她明媚笑容。
踩雪玩够了,她就回到殿下身边,牵着他的手跨过一道宫门。
她依然不问要去哪里,好像就这样和他牵着手、踩踩雪就足够让她高兴了。
身后另一条宫道上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还有盔甲和兵械撞击的声音,大约是禁军巡视至此。
羡予侧身往殿下身后躲了躲,倒不是怕被发现,只是莫名觉得,现在这场景,自己应该藏一藏才对气氛。
除夕更不能放松巡检,禁军的郭副统领惯例巡视,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雪夜出行的太子,更没想到,传闻中不近女色的太子带着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