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青竹代为沟通后,康阳县的瀚海书坊正式被羡予购入名下。
事情一件件解决,只是书院选址还未定下,这就让后续都推进不了。
第二日在二舅家用晚膳时,来蹭饭的章集谈起学堂趣事,说他有个同学的父亲打算把城东郊的山庄出手,但他的同学很舍不得,因为山庄春日里景色甚好。
真是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羡予问了山庄位置,临近城区、自带院舍、地方还大,她十分心动,打算联系表弟的同学的爹商谈一二。
哎,人脉。羡予美滋滋地想。
长辈们都没阻拦羡予,她是个有主意的,而且已经及笄,万事可以自己做主。退一万步说,要劝阻,那也是由人家的外祖母和容都的叔父叔母去劝,人家都没说话,更轮不到别人。
再说了,羡予买宅置业花的都是她自己的钱,她就算要把信南的一条街买下来也轮不到别人插嘴。
回到秋园,门房来禀告羡予,有人带她的手牌送来了一封信件。
羡予纳罕,思考着程望之的回信应该不会通过秋园的门房送来吧?拆开一看,竟是项颍。
这孩子虽傲气了些,但做事稳妥子这边的进度如何,新的夫子、堂长都已有人选,然后便是洋洋洒洒的感谢,辞藻华丽,引经据典,不
那日详谈的最后,羡,他今天全程都很安静,完全没有前一日的炮仗样了,只顾着
林夫子起身去寻私塾现今学生的名册,室内便只留下三人。
项颍是这老旧私塾关不住的天才,他放弃了两次秋闱的机会,如今牵挂的林夫子和私塾已有解决之法,大概只等下一次秋闱一飞冲天。
她轻声问项颍:“项公子,你如今对权贵如此轻蔑,有没有想过,留在容都后呢?”
项颍哽了一下,想说我以后不会以偏概全了,但他也知道,那群人里面出一个有良心的已经算奇迹。
“你说要考取功名,那日后免不了做官的。”羡予的语气听不出一点波澜,“留在容都、开始仕途、一点点向上爬,有些幸运的学子一辈子皓首穷经,完成了他们的梦想,然后他们也变成了你眼中的权贵。”
“你能保证三十年后、四十年后,你不会成为他们吗?”
项颍被问得脑中思绪纷乱,但口中已经直接反驳:“那是他们心智不坚、底色不纯。”
羡予和颜悦色,“人心易变,会受环境影响,你该清楚的。科举最终看排名,便是要与人比较,在容都更是如此,事事都要与人比较。”
“家世,是容都避不开的门槛。无数人在那里证明自己,也有无数人在那里杀死自己。”
“项颍,希望你能保持初心。”
项颍那时不明白,她一个容都来的官家小姐,为何始终劝自己站在权贵的对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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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一月,有羡予的金钱支持,书院的初期准备都已快速完成。
有大舅这个县令的背后支持,她和章集的同学的爹两方谈判很是轻松,很快就在衙门过完了手续,签字画押后羡予便收到了新地契。
她还抽空带林夫子和项颍去东郊山庄巡视了一番,林夫子望宽敞的屋宅,摸着门前的柱子,差点落下泪来。
羡予在檐下指点江山,“这一排屋子采光很好,可以作讲堂,后面的院子可作斋舍。西面有个亭子能俯览半山景色,若是能在那儿论经讲学,想来也是雅事。”
项颍的目光追随着施小姐手指的方向,差点就要沉醉在这美梦里出不来了。
林孝通自然成为书院山长,其他人员和制度羡予便不再干涉了,由林夫子负责。
林孝通站在讲堂外环顾一圈,初冬偶有降水,寒风并不萧瑟,山庄里的大部分树木依然长青。
虽然现在看还是有些寂寥,但他似乎已经看见了明年春日,新芽初发,众多学子言笑往来、读经听学的景象了。
他向羡予深深鞠躬作揖,“施小姐,请给书院起个名字吧。”
“便叫四海书院吧。”
海纳百川,四海之内,天下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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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气候比容都暖和一些,若是在容都,现在估计已经下着鹅毛大雪,羡予应该只想缩在有炭火的暖阁不出门了。
合州少有大雪,但免不了冬雨湿冷,若有风混杂着雨朝人吹来,寒意像是要渗进骨子里似的。
羡予给容都的叔父叔母去了信,说自己想陪外祖母过完年,预计明年二月再回容都。
那时候四海书院应该也进入正轨,羡予可以安心回去。
细雨绵绵,羡予不想出门,沿着廊下哒哒跑去正房寻外祖母。
老人家怕冷,屋里早早燃了炭火,隔绝了屋外的寒气。羡予撩开门帘进屋,见外祖母正坐在榻上,贴身的嬷嬷缓慢给她揉腿。
羡予到她身边坐下,学着嬷嬷的样子给外祖母揉另一条腿,惹得老太君慈爱地抚过她的头发。
几人闲话着,老太君依旧惦记去九宣寺礼佛一事,忍不住提起。
九宣寺所在的泗江县地处信南县西南,是合州有名的古寺,香火鼎盛。老太君虔心礼佛,回到合州后每年秋天都要去九宣寺小住三五日,静心养神。
但这两年她腿脚越发不好,天气凉下来后双腿总会肿胀酸痛,晨起时甚至会僵硬一段时间。
九宣寺在山上,最后一段路只有石阶,马车不能直接进入寺内。嬷嬷忧心老太君的腿疾,拦着不让她去,一直拖到入了冬。
“您在咱们府内的佛堂也是一样的,菩萨不会因为没去寺里就怪罪您。不行咱们多抄两卷经书,求菩萨原谅。”嬷嬷一边给老太君揉腿,一边劝说她。
老太君想装没听见,缓慢转动手上的佛珠。
年纪大的人总会执拗一些,外祖母想去九宣寺都唠叨了三四天了,但一想到入寺要爬几百道石阶,阖府上下没一个人敢应她。
羡予轻轻眨了眨眼,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来,“外祖母,我替您去。”
“我替您去九宣寺,告诉菩萨您的诚心,求她保佑您福寿安康。”
第39章
“我替您去九宣寺,告诉菩萨您的诚心,求她保佑您福寿安康。”
羡予说了句俏皮话,为的是让外祖母答应自己。路远天寒,老人家肯定是受不了的,但让她一直郁结于心也不成,不如自己代长辈去,也算尽孝。
旁边的嬷嬷一听,十分可行,帮着一起劝道:“小姐一片孝心,菩萨知晓定然也要感动的,保佑您和小姐都安康顺意。老太君,您就让小姐去吧。”
老太君没法子了,她当然明白羡予的心意。小辈都说到这份上了,只好应了羡予的请求,拉着她的手拍了又拍。
秋园的侍从收拾了一整天的行李,如同羡予离开容都时叔母的表现一样,外祖母也是一万个不放心。
第三天缠绵细雨总算停了,青竹等人将小姐要在寺里待五天的行礼装上了马车,在老太君的声声叮嘱中出发了。
从信南到泗江县乘马车需得一天,若是清晨出发,一路驾马疾驰,傍晚就能到九宣寺。但羡予不想这么颠簸赶路,这方面她一贯是慢性子,反正最后总能到终点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清晨她根本起不来。
于是羡予决定先到泗江县住宿一晚,第二日上午再去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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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此次南巡的路线很自由,但一般也是到达一州州府后先对周边巡查。
惠州各县提心吊胆了五六日,都没等到太子殿下,而且完全没有他踪迹的消息,仿佛突然消失了。询问知州,蒋大人只是一边擦汗一边说殿下身体不适,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又过了五六日,听说太子殿下突然出现在了合州宁远县,还把那儿盘踞已久的山匪剿了。太子亲自带兵夜袭山匪营寨,把宁远县众官吓得三魂离了七魄,听说有的请罪书都写好了。
御史南下所有地方官都要抖三抖,何况来的还是真正天权在握的太子。
原本南巡路线并不包括合州,这边难免松懈些。现在地位置换,换合州官员提心吊胆了,生怕太子殿下第二天搜集了一列罪状站在府衙,革职调查算是轻的,就怕雁翎刀要来直接收走自己的项上人头。
钟晰带了一队随自己南下的禁军潜入宁远县,不费吹灰之力就扫荡了那个草台班子的山匪营寨。还没开始拷打,头目就全都招了。
原来这是宁远县令鬼迷心窍的地下生意,他纵容这些山匪肆虐,一能抢掠来往商队财务,县令和山匪分账;二是剿匪就要钱粮,能拿到特批拨款,象征性地打一打,大半钱粮还是进了他的口袋。属于一门生意赚两遍。
钟晰夜晚从山匪营寨里杀出来,清晨入宁远县城,带着一身血腥气就把还在搂着小妾睡觉的县令从床上拖了出来。
已经吓破胆的山匪头目当场指证,钟晰对县令的哀嚎与求饶视若无睹,定罪、行刑一气呵成,县衙的侩子手和牢吏都忙得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