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说是掌权人的身份有问题……”
“真假?难道是港岛狗血剧?”
“我看照片还挺帅的……没想到啊没想到。”
江月棠太累了,已经进入了梦乡。
根本没有意识到,这趟夕发朝至的列车,正慢慢驶向风暴的中心。
半夜,列车临时靠边停车,江月棠起身去列车的连接处接水。
她看见一对儿母女。
女孩透过窗户,仰望着满天星光,有无数个问题,叽叽喳喳地牵着母亲的手。
江月棠其实不敢看手机,不知道是害怕看到孟长洲的回复,还是害怕被母亲张季苗拒绝见面……
车厢中存的热水有限,她把杯子在龙头下面一直举着,直到手酸,也才将将接满一半。
那对儿母女牵着手,慢慢走回了已经熄灯的硬卧车厢。
江月棠犹豫再三,还是点亮了手机屏幕,让冷光映在自己的脸上——
此时,列车猛然启动,她被摇晃了一个趔趄。
张季苗回复道:「来了再说吧。」
此时,一道强光手电突然从她身后打过来,穿着警服的男人问她:“小姑娘,请你配合调查。你见到有一对儿母女经过吗?”
江月棠点点头,下意识用手指了下一节车厢。
下一秒,乘警的手电又照了回来。
乘警的手电扫过她的脸,照在她握紧的杯子上。
“你一个人?”
他声音不大,却让她后背微微发冷。
江月棠点了点头,忍不住攥紧了手机。
乘警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声提醒:“小心保管好贵重物品,注意安全。”
光束一闪而过,江月棠被晃得低头……
后来想起,她觉得那场景,就像命运猛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第10章
“月棠,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时隔七年,张季苗还是带她去了一家人声鼎沸的炒菜小馆。
哪怕是血浓于水的亲母女,太长时间不联系,相对而坐,也多少有些生疏。
江月棠看着眼前的女人,刻意不去深究对方打量的目光,好像如此便可以多几分温情。
“还好。”
江月棠给张女士倒茶,她手背上昨晚被热水烫伤的红印子还十分明显。
但张季苗的目光,却另有一处重点:“谁给你买的戒指?”
空气沉了一瞬,江月棠淡然道:“一个英国人。”
“你嫁给老外了?”张季苗的眼神中,全是惊诧。
随即笑了笑,缓缓道:“孟长洲……你哥,竟然能同意?你跟他……关系还好吗?”
那语气好像江月棠*被孟家寄养以后,就应该全权属于孟家一样。
江月棠实在无法忽略这对话中的诡异。
莫说生身母亲,哪怕是多年不见的朋友,也好歹会问她订婚,而不是只看到钻戒。
问她的情感状况如何……而不是关注她和寄养家庭里的一个哥哥,如今关系如何……
江月棠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下意识地把热茶倒进小碗里。
就在斜过来准备烫一烫的瞬间,她看到邻座的人疑惑的目光。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港岛。
江月棠不动声色地笑答,试探道:“没什么变化,那个英国人和我哥算得上是……分庭抗礼。”
“哦?那应该也很有钱咯?”张季苗甚至等不及上菜的服务生转身,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江月棠看着对方突然亮起的眼睛,心中的期待暗了下去。
半晌无话。
母女二人却都不约而同地,把筷子伸向了同一盘菜,过油的剁椒亮红鲜艳,是她们都爱吃的口味。
江月棠把鬓边的头发往耳后挽了挽,想起以前母亲接她从少年宫回来,都会带她下小馆子,经常点有剁椒的菜。
……曾经拉着她的手,亲密无间的母女,如今气氛却这样诡异。
“生父”江斌病死,“养父”孟兆国薄情又恶心,“养母”刻薄,和“哥哥”孟长洲的关系又积重难返、如今一言难尽……
她眷恋、好想抓住这世上最后一丝亲情……
江月棠不愿相信自己的推断,于是小心试探道:“妈,您最近还打牌么?”
张季苗的表情僵住,空气像是被猛地一刀切开。
满屋的人声嘈杂,茶水翻腾,她的脸色暗了下去。
“你什么意思?”张季苗冷笑了一声,筷子搁在碗沿,“这几年没见,你倒是学会管我了?”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月棠短短二十五年的人生,似乎经历过太多至暗时刻。以至于直面失望和绝望,对她来说就像冷静处理一道皮外伤。
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再欺骗自己。
她抓起手提袋跟了出去:“妈,你戒不掉打牌,我也一直知道。从来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手上的钱不多……你需要多少?”
念在骨肉至亲,江月棠不忍看张季苗再被高利贷骚扰威胁,便打算最后再给她一笔钱。
然而,江月棠的冷静似乎更加刺激了张季苗:“少装蒜了,你不就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孟兆国的种,好从他们家捞一笔遗产?”
“看孟长洲那小子被查出来是杀人犯的种,马上要失势了,赶紧找个新靠山?”
江月棠被对方劈头盖脸的责问,说得一头雾水。一开口,下意识关心的却是:“孟长洲?他怎么了?”
她掏出手机,却根本不用点开新闻页面,收益提示就见到——
金港集团的股价大跌,港股开盘半天,市值蒸发将近个十个亿。
原本始终滚烫的手机,这会儿突然也凉了下来。她知道,那是定位系统暂停了。
恐怕孟长洲正在焦头烂额地处理吧?
江月棠指尖冰凉,却忽然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回头,只见四五个脸上有刀疤,满身横肉的男人,逆着巷子尽头昏黄的灯光大步向她逼近。
领头的那个戴着墨镜,叼着烟,吐出一口白雾后,把烟随手往地上一掷,脚步毫不停顿地碾过烟头:
“真没白让哥儿几个等啊!这么漂亮的女人,恐怕不会缺钱吧?”
江月棠的心瞬间一沉,猛地看向张季苗:“你让他们来找我要钱?”
她声音低了几分,右手忍着反复烫伤的剧痛,伸向随身的小手袋,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张季苗的脸色阴晴不定,眼底透着一丝心虚,但很快又挺直脊背,装作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母债女偿,天经地义。你这么多年不回来,问你要点钱怎么了?”
江月棠突然厉声道:“你怎么能这样?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吗?”
虽然江月棠的目的是激怒对方,并且借此按下包里,Caspian给她的报警求救器……
但她这句指责,却也是她想问的。
她刚刚按下按钮,手包被夺走,领头男人的脏手已经伸了进去,把里面的报警器掏出来,摔在地上:“别他M的给我耍花样……不行就母女一起,哥儿几个玩点儿新鲜的。”
话音刚落,张季苗的腿弯被男人狠狠跺了一脚。
跪倒在地的瞬间,张季苗探讨好地向几个男人求饶道:“富商给的钱,让她从小就学舞蹈。”
领头的男人瞬间收起凶神恶煞,又笑眯眯地看着她,语气客气却令人毛骨悚然:“哦?你妈欠的那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你这种名媛,要是愿意找个富商谈谈,我帮你牵线。”
江月棠瞳孔猛地缩紧,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血液瞬间凉透。
张季苗继续道:“港岛那边有钱人养着,以后专门——给富家公子哥玩儿的。”
江月棠的喉咙发紧,血液在耳朵里轰鸣作响。
江月棠的世界,在顷刻间坍塌。
她从小被送入孟家,原来并非幸运的庇护,而是被精心塑造,最终成为一份“礼物”——
深埋多年的疑问,在这一刻终于炸响。
怪不得她那整日沉迷打牌,意志消沉的母亲,竟然愿意细心培养她各种“高雅爱好”。
怪不得她初见孟长洲,就和他有那么共同语言,可以伴着他的钢琴声翩翩起舞……
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优雅、教养、艺术气质,竟然不是出于爱,而是为了培养成“别人需要的样子”。
她想要抓住点什么,但所有回忆都在崩解又重组。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可是,她反驳的力气呢?她该如何证明,这一切都不是刻意安排的?
她证明不了。
她是被雕刻、修整、精心包装的“物件儿”,准备好将来送给什么名门公子哥的吗?
恶心感从胃里翻腾而上,她感到窒息,感到反胃,感到身体冷得可怕……她甚至开始发抖,眼前一阵阵发黑。
“老子没耐心了……”一道懒洋洋的男声响起。
领头的人,这会儿似乎已经不在意钱了,视线缠绕在江月棠的身上,一抬手,混混们更是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