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真的担心她:“你那个英国未婚夫什么能力我不知道——你哥什么势力,你自己不知道吗?在港岛横着走的几大家族,见了他都要绕着走的!你找了个和他对阵的老公?”
安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几分,眼神复杂地看着江月棠:“亲哥哥和情哥哥,你怎么选啊?”
怎么选?
江月棠的人生里,从来只有“没得选”。
江月棠说:“其实……我和孟长洲,后来闹得很僵。”
“怪不得……”安澜轻声叹气,”云顶湾酒店门口,那条‘斯嘉丽款’绿裙子,你还记得吗?”
江月棠怎么会不记得?她想忘都忘不掉。
她穿着那条裙子,和孟长洲之间发生的那些过往。
那些羞辱,像痛到永远无法结痂的伤口——
安澜侧头瞟了江月棠一眼,小心道:“HKB电视台出面,把它租出来了。但是明天典礼……好像会给别人穿。我之前还纳闷儿呢,长洲哥怎么可能会同意的……”
江月棠却一点也不意外,安澜不是圈子里的人,不知道许多内情。
江月棠的未婚夫和孟家的完全对立,HKB背后的财团估计早就闻到了血腥味,拿准了她已经和孟长洲反目。这次邀请她,是必须遵循的外交惯例,却也要提前清楚站队,给孟家表忠心——
无妨,现在只是小部分人揣测。
很快,全世界都会清楚地知道,孟长洲有多恨她。
回想起她在孟长洲身边的三年,永远乖巧、温顺。他甚至都懒得给她找一间公寓搬出去,仍旧住在孟家老宅里。
兴起时,发短信让她上楼,去他的房间。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确实恨过他傲慢、冷血、不尊重人。但一开始,不是自愿找他的吗?有什么可心痛的?
即便少年时,她的心真的为他悸动过,又能怎么样呢?
孟长洲说过,再见到她,一定会朝她眉心扣扳机。
补上当年,她离开前,打伤他的那一炝。
每逢台风都会有雨,但她和孟长洲的伞下,只剩恩怨。
一笔烂账罢了。
-
港岛的夜晚,风雨交加。
金港集团顶层,落地窗里的办公室,万籁俱寂。
孟长洲处理着文件,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修长、有力、完美。
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冷峻的轮廓。西装笔挺,袖口微微挽起,银色的腕表隐隐闪着光。矜贵,却疲惫。
自她离开后,他彻底变成了一个“工作狂”。
有人说,金港集团这些年的扩张速度,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战争。他全年都住在办公室附近的酒店,或者干脆留在休息室凑合过夜。整整四年,他几乎没回过孟家老宅。
“叮——叮——”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接连十几个消息提示音叮当炸响。
孟长洲揉了揉眉心,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发来的。
除了跟在他屁股后面长大,整天吊儿郎当,却在15岁就替他挡过一刀的‘港岛警司世家’之子邵泽风……没人敢这么给他发消息。
【洲sir,你看谁回来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路透照都给你找齐了!】
【洲sir,你不当妹控了?】
……
【别不理我啊,是我妄度君心了吗?】
【你派人把那条绿裙子都处理了,不是想跟她重新开始吗?】
孟长洲站起身,修长的身形在落地窗前投下一道笔直的影子。
他垂着眼看向屏幕,镜片在灯光下折射出微弱的光晕,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然而,那紧抿的薄唇和皱起的眉心却悄然泄露天机。
图片加载的瞬间,他手指停顿。
那双熟悉的清丽眉眼浮现在屏幕上,像一道疤痕,被时间的利刃撕扯开。
照片里的女孩站在机场出口处,长发自然披散,精致而淡漠,那样出尘又朦胧,像雨中摇曳绽放的罂1粟摄人心魄。
孟长洲盯着屏幕,直到屏幕锁定,照片消失,自己紧蹙的双眉赫然呈现在反光的黑屏里。他才回过神来。手心不知何时,有了一层薄汗。
他抬起微微发抖的手,还想再点开,最终还是放下,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清晨四点,他终于敲定了第二天的行程。
助理站在门外,拿着一叠新的会议资料,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孟总,明天的HKB台庆……”
“通知他们,我会出席。”
第2章
02
当江月棠亲眼看见,那条绿色裙子如梦般的裙摆,再次在聚光灯下闪耀——
一场被撕开的旧梦,毫无预兆地卷土重来。
她脑海里闪过的画面,不是它挂在橱窗里璀璨耀眼的样子,
而是从肩膀上褪下,划过她年轻的腰际,她青1涩的动作,和无地自容的反应。
还有,孟长洲那让人无法忘记的冷笑。
他在笑什么呢?笑她的不自量力吗?
孟长洲把这条裙子,放在云顶湾酒店门口展览,整整四年——
外界都羡慕她是孟家捧在掌心的“宝贝”,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曾经多少次,匍匐在男人脚边。
这条裙子从她身上最后一次脱下来的场景:向他下跪、卑微求欢——
第一次穿上这条顶奢的定制礼裙的时候,是在她18岁生日。
年轻稚嫩的自己,心里闪过的那一瞬间的欣喜。
如今都变成自作多情,不知羞耻的空欢喜。
江月棠坐在来宾席,看着别人穿起这条裙子,在台上献唱。
心里痛得滴血,表情却仍旧镇定自若,极其优雅。
只是偶然抬手,把长发挽至耳后。
安澜在后台紧张候场,但还是放心不下江月棠。化妆师转身换刷子的间隙,也要给她发短信:
【你还好吧?】
【我听安保处的人说,你哥好像也要来。】
【别怕!当着这么多人,他不敢凶你的。】
江月棠不想因为你自己影响她的舞台:【别担心了,好好表演,大明星。等你养我呢。】
她让安澜别担心,心里却害怕得发颤。
四年前,她下定决心离开孟长洲的时候,不惜和他反目。
情急之下,她甚至在(合法经营的)靶场里,朝他开过一枪。
以前,她打伤过他。
现在,她即将嫁给他的商业劲敌凯斯宾——
无论如何,等下的场面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今晚,江月棠是代表未婚夫Caspian一家出席。她的表现,关乎到她和Caspian今后的合作,决定她未来的发展,她最在乎的事业,她筹谋多年的机会……
她不能走,也不能失态。
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有可能成为明天舆论的靶心。摇臂镜头随时会扫到她,众目睽睽,全网直播。她必须全然镇定,表现完美。
然而——
当江月棠右侧的嘉宾起身致意,她礼貌转身鼓掌,行“注目礼”。
猛然之间,她余光看到,就隔着这一位嘉宾,另外一边的空位上——
摆着一张镶银边的姓名牌,上面的行楷工工整整,赫然写着那三个字——孟长洲。
-
卲泽风接到任务,负责今晚宴会的安保工作。
巡场时,他特意低头扫了一眼江月棠的座位,最靠边的位置,音响一旦开大,震得耳朵都疼。
这样的安排,别说是孟家养大的千金,就算是个普通嘉宾都得心里别扭。
他忍不住想笑:“搞媒体的,眼皮子最浅,最会自作聪明,见风使舵。”
显然,那些人都认定江月棠不过是孟家的“弃子”。
卲泽风给主管晚会的人打电话。那人以前是卲泽风的小弟:“你把江月棠的名牌,放到孟长洲边上一点。”
“啊?小邵爷,您可别玩儿我。”
“真要撕破脸,孟总能留她活着到现在?还来你这个破台庆……难道他就爱给自己上眼药儿吗?”
卲泽风心里清楚得很。
孟长洲不可能因为Caspian家的那些破事,真的跟他那个妹妹“恩断义绝”。
孟长洲要是真的恨她,恐怕在港岛机场,对准她的,就不会是狗仔的“长炝短炮”……荷炝实弹还差不多。
对面再次疑惑:“那为啥不直接安排挨着坐呢?”
“有眼力见儿的嘉宾,自然会起身让的,”感觉对方还是一头雾水,邵爷无语:“笨死了,人家女生不得有个空间矜持一下?”
“啧……他俩不是兄妹吗?怎么搞得跟闹别扭的小情侣一样。”
卲泽风:“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你这脑子装的都是生滚粥吗?一张口我就能听见咕嘟咕嘟冒泡儿的声音——”
挂了电话,卲泽风靠在墙边,远远扫了一眼正在陆续进场的嘉宾。
“希望今晚别有不开眼的,给我惹事吧……”他轻声嘀咕,看到下属传来的简讯,说孟总要到场了。他嘴角不由得抿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