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留下来做CEO,可以在这个休息室里。我以前怎么对你……你现在照样还回来。供你消气怎么样?”
“你想得美!”她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可以突然变得这么喜欢耍赖……
“我就是做完第一部分的档期,在你的集团捞一笔钱就走。电影下映以后,你自己回来撑着这个烂摊子,我要拿着你的钱去全球旅行!去南极看企鹅!再也不回来!”
孟长洲:“可我在南极也有捐款项目,说不定要过去看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高度紧张甚至于已经处于亢奋状态工作了一整天的她,直到刚刚还是精神饱满的。
和孟长洲说了几句话之后,竟然觉得有一点点困了。
她靠进沙发,鞋子踢掉,脚踩进柔软的地毯,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揉着脚踝,声音软了些:
“电影四处上映,你也四处跑,有什么可忙的?公司那群老帮菜,我看见就烦,恨不得组队围攻光明顶。”
电话那头没回应他在哪,只传来风声,像是在船上。
“孟长洲开玩笑,就是说要把整个金港集团直接给她,风暴过去之后,就做你背后的的男人。不好么?”
“哥,都怪你,”她声音低下来,像猫咪打了个哈欠,“给我都聊困了。”
白色的毛毯裹住江月棠,顺着她的肩线落下,一点点贴合住身体的弧度。她一只手搭在抱枕上,指尖还微微动着,脸缓缓埋进去,呼吸渐渐放轻。
晚上给哥哥打电话,怎么可能不犯困。
那种放松下来的疲惫,几乎是肌肉记忆。
来到港岛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都是哥哥温柔的嗓音陪伴她入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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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棠高二那年,她第一次参加夏令营。出发前还一脸坚定,说要锻炼自己,做个独立的女孩,不能总是粘着长洲哥哥。
结果刚到营地没多久,她就在自己的零食包夹层里发现了他偷偷塞进去的卫星电话。
第一晚,她就打了过去。
一听见他的声音,眼泪立刻涌上来,鼻音也跟着发软,忍不住在电话里一抽一抽地哭起来。
她说,那时候大家都三五成群地组了队,在帐篷里有说有笑,只有她一个人落单,呆在角落里的小帐篷里,孤零零的。
哥哥其实正在应付孟兆国甩下来的复杂任务,桌上一堆文件没处理完,还得签字确认。
可他还是抽出时间,接了她的电话,声音轻缓,一边翻文件,一边安慰她。
直到有人打牌缺了人,才想起还有个新同学。有人掀开帘子,看见她正背对着他们打电话。
“你男朋友啊?”
小月棠急着摇头:“不不……是我哥哥。”
“哈哈哈哈,大晚上和哥哥打电话?谁信啊?”
另一个人也凑上来,“我亲哥说两句话就要吵架,打电话?别开玩笑了。”
她一下子语塞,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是……我养兄,不是亲哥哥。”
“养兄?就是你自我介绍那天说的,‘世界上最帅的男生’那个?”
“哈哈哈哈哈哈——”
孟长洲的嘴角还没来得及上翘,电话就被挂断了。
第二天,哥哥给夏令营那群人送去了一整车零食。原本营地是禁止带这些东西的,但老师看在高温补贴和满满人情的面子上,也没多说。
这些人拿了东西,都开始对江月棠殷勤了起来。
“孟哥哥,现在就是我们大家的哥哥啦!”
“你没说错,你哥确实是世界上最帅的男生!”
17岁夏天的梦,如果能一辈子不醒就好了。
可再眷恋也不能躲过天亮。
港岛又下起了雨。冷雨敲窗,像有什么附着在玻璃上,被一点点冲淡。
27岁的江月棠,从休息室里醒来,披上西装外套,继续替哥哥处理金港集团的事务。
小助理笑眯眯地走进来,趴在江月棠耳边说:“孟先生问,他能不能请大家吃Brunch?”
江月棠刚想拒绝,小助理就递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月棠,尝尝我买的甜品,或者在股权转让协议上签字,正式接手金港集团。——长洲,留」
她咬了一口抹茶红豆双皮奶,满口清甜,微微苦后回甘……口感节奏刚刚好。
却还是下意识瞥了眼办公桌上孟长洲常用的那支钢笔,轻声吐槽:“幼稚。”
江月棠坐在办公室,吃着哥哥送来的甜点,宣布了一项新的决定:“集团员工集体涨薪。向全体员工保证,金港不会重组。”
签最后一页时,她为向众人展示,自己继承的是庄绮贞的遗志,笑着念出了的那句:“唔好当靓只系外貌,字都要写靓,心都要靓,呢世都要靓。”
可她心里明白,涨薪稳人心、远交近攻这一整套,其实也是孟长洲早年教给她的。
就像那年的夏令营一样,手段软硬兼施。
她在处理文件、听高管汇报时,竟出奇地得心应手。
直到签字时,那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连自己翻阅财报、提问的语气方式,都和孟长洲一模一样。
高管一句“江总处理节奏比孟先生还快”,才让她猛然回神。
她哪里是什么金丝雀。
她是他用心头血教出来的白海棠。
她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她从没上过一天商学院。
可过去这几年,孟长洲处理会议、拆解风险、调度资源……她全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学进骨子里。
难道孟长洲,早就打算把金港交到她手里?
为什么?电影上映之后,他到底要做什么?
这几天,他太平静了。那种不合时宜的温和,像是在悄悄告别。
负面舆情一出现,他第一时间站出去,任由火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好让她从另一侧突围。
她忽然想起那个哥哥在矿难之中离世的小女孩……
电影《归航2》里,那首《似是故人来》还在耳边回响。
江月棠手里的签字笔顿了顿,整个人一阵寒意袭来。
她低声问自己:
“哥……你不会是真的,想把金港托孤给我吧?”
第32章
江月棠已经连轴工作了整整两周。
《归航2》上映后,舆论、并购、高管磨合,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压在她肩头。
孟长洲给她带来的那种“托孤”之感,她不敢细想。
每天睁开眼就要开会,闭上眼还要看报表,忙到根本来不及害怕。
熬到周末,她本想一个人在家待着,把手机静音,把自己关起来。
这时候,安澜的信息跳了出来:
【我妈做了你爱吃的腐皮卷,我爸在后院烤了你说过一次想吃的黑椒鸡翅,你要不要来我们家?】
她盯着那行字半天,刚想说抱歉,实在太累,没办法过去。
安澜又发来一句:【那你介意我们过来吗?这样你就不用跑一趟了。】
“啊?”
不到十分钟,门铃已经响了。
安澜带着爸妈、两只猫、一大袋蔬菜,像一阵温柔的风,毫不客气地闯进她的公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山不过来,我自过去。”
江月棠看着自己原空空荡荡公寓,突然充满了烟火气,刚想说什么,却一时语塞。
其实高中那几年,她和安澜并不熟。
刚转学过来的时候,江月棠因为长得漂亮、性格独来独往,总是被孤立;老师偏爱,同学却不待见她,背后议论她“家世不清不楚”。
唯独安澜,有一次分组合作没人选她的时候,举手大声说:“我和她一组。”
从此以后,江月棠就认下了这个好朋友,安澜调皮,她帮着补笔记划重点;耳环丢了,她下课绕着楼找……
安澜笑着把猫塞进她怀里,“以前不都这样么?我的就是你的。”
江月棠看着安澜一家人在厨房忙碌,心里忽然泛起一阵空落。
安澜好像和这个世界,还有很多连接。
她在HKB电视台,还有自己常驻的节目。有两只猫猫,有高知、温柔又恩爱的父母。还有一个稳重体贴的丈夫。
而她自己呢?父母深埋在血液里的灾难,自己主持的节目被暂停、之前的未婚夫是假的……
她像站在风里的人,四面无依。
酒过三巡,叔叔阿姨说要早休息,便开车提前回去了。
安澜抱着猫和江月棠并排坐在沙发上,电视机开着,却并不在乎播的是什么节目。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安澜便开始吐槽她怀里的这只老猫:“脾气又倔、又不听话。”
“让它多喝水也没用,骗水的方法简直用尽手段,就是要吃那个最便宜的干粮……之问流浪过,口味改不过来。”
“粘人到了分离焦虑的地步,基本上每天都要见到她才能睡觉,不然就在家里作妖……”
“还有脾气超大,动不动就哈气,像谁欠它钱似的。可是真的打起来,它又从不咬人。最狠也就是拿爪子扑你几下……软软的小肉垫打人,像撒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