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为难——”
话似断弦珠玉,猝然止歇,胸腔似被一双掌发狠地攥死,一他难捱,。
他仓惶转身,须臾随溺死人的雨风,将要一道跨出门楣。
一步擦身而过。
殿中瞬然变得寂静,只能听见细雨垂落的敲击与那颗跳动不止的心,所有的失闷无力全都聚成一团,消失得一干二净,唯剩怔茫推促着他回头。
可最先入眸的不是那张思念太久的脸,他耳朵失了灵,瞳孔里映着近在咫尺的睫羽,五感内最先探得的是唇下柔软,是自己也骇然得几乎愣顿在原处的一个吻。
这样的木讷之姿难瞧见。
殷素忍不住扯他衣襟,引他俯首,自去攀咬他的唇。
呼吸拂过面,鼻尖相撞,微酸的涩意激得她更添几分力道。
可身前人似乎仍未回神,微抖睫羽拂过寸许眉眼时,留下挠心的痒意,她再度拉他垂首,尤觉不顺意,索性扯着掌心碧绿衣襟一路带至还有余温的榻前,双掌按住他坐下。
殷素终可低颌,肆意辗缠,连力道都有些失了分寸。
沈却唇间终于溢出句低喘。
“殷茹意……”
“要么走,要么留。”
她轻巧丢下句话,乌黑眸里沉着湖色,与他分开寸许,垂目相视。
话落,腰间缠上一只有力臂膀,须臾便被环抱着坐于他膝间,唇瓣再度印上温软,他的答案昭示分明。
两人呼吸顷刻乱作一团,又似藤蔓缠绕不分,一时皆忘了吞吐,纵然气竭也有些甘之如饴不舍分。
直到沈却眼下浅浅忧郁都散出去,转被欲色而覆,却仍眉眼低压时。
殷素恨不能替他抚平。
她想,放过如何,不放过又如何,既然他千里寻来仍奉着的一颗真心,她又何必强忍推拒?自沈却入洛阳,实则她如何躲如何撇开他,都已徒劳。她殷素非圣人,自是快活当先。
“为何留下?”
沈却咬住她唇,“为什么要走?”
愈思,愈沉沦,气息便在唇齿间胶着成温热的雾。
大多时候,殷素在想,她对沈却生起的冲动与妥协,究竟是喜欢,还是单纯爱慕这具皮囊。
可真真切切望见那双清明眸光,此刻正缓陷入水深火热里,她便什么也不想了。
纵沈却是狐狸变的,她也认了。
唇齿间短暂分离,殷素略平复气息,正要开口,腰间又攀上另一只掌,随即嘴角被严丝合缝的吻堵住,贴上时歪了分寸,她失笑,手搭上他肩头轻推,腰间力道方松了些。
他眼里写着意犹未尽。
她唇瓣被研磨得有些发疼——分明是齿撞,殷素吃痛地碰了碰。
“沈遇之,你是不是不太会?”
她眸中笑意不浅,抬指去按他染着水色的唇,见他耳根红飞快漫至耳尖,才大发慈悲地不再逗弄。
沈却抱紧她默不作声,避开那促狭目光。
直到移目时,瞥见那根他亲手系上的黑绳,仍悬于她颈间,因她那句笑问而生的沉闷,方稍缓。
她通身再无别饰,唯有这方他亲手打磨的温玉,贴心而藏,未曾离身。
“殷素,你信我……”
呢喃声很轻,气息拂过她颈后肌肤,激起一丝微痒,殷素抱紧他道:“我知道,你是为我而去,沈遇之,我并不疑你。李予极早便知你名姓,自你入洛阳,再到入蜀中,他一清二楚,他也一定知道,我如今还活着,就在蜀国。”
沈却一怔,想看看她的眼,却舍不得放手,只偏唇问:“他为何会知道我?”
“为什么?”殷素牵着笑反问。
“你才清楚。”
想听一句抚心话,她却不愿顺心而言。
沈却万分想轻咬她的脖颈平一平失望,可将触,又硬生生忍住。
轻点而离的触碰,快得似荷面珠落,殷素一顿,不由抚了抚他的背,道:“我哪句话不如你意,你那么聪敏,会猜不得缘由?竟委屈得……落泪了?”
“落泪?”
沈却愣住,连按在她腰间的指节也不动了。
落泪,为何落泪,又为何会言落泪……怔息间他似乎恍然明白过来,明白此话由来何处,又曾落何人身。
心似乎豁开一道口,三两人近身敲锤放钉,却还要笑着自言名姓。比之折辱还叫他难受——镜花水月碎了个干净,不论如何劝说自己,也永远做不到带笑、仿若无事地听她谈及寻欢作乐的曾经。
沈却倏尔放开她,那张脸变作烧冷的白玉,连语气都淡了,“在你殷素身边,有诸多垂泪寻欢的郎君么?”
殷素故意视而不见,仍弯着唇角逗趣,“是啊,多不胜数,避不可避,不过诸多之中,唯——”
话未竟,榻上郎君骤然起身,朝前数步方停。
知晓他心里不痛快,连背影也孤漠得很,她笑意未落,正欲踏前续上后语,可阖门外,忽而响起一句问——
“枢相可商议完毕?山侯王正朝此殿行来了。”
传音者,是方清。
第63章 鸾佩逢(二)【VIP】
诸般旖旎心思皆缓放一边,殷素敛了笑意,淡声道:“进来罢。”
复又顿目嘱咐他,“先送沈翰林出宫。”
若叫李衍商与沈却同聚殿内,指不定又是一团糟乱薪火燃,她慕得清净,受不住。
行至沈却身前,殷素虽未言语,倒以眼神佐示宽抚他。岂料郎君视若无睹,且迎着她的视线回步转身,径直撩袍安坐。
“某正要寻山侯王,他既来了,便借枢相之地商议。”
不待殷素拒绝前话,殿门处一道阔影已挟风而至,冷着脸入殿诘问。
“本王在府宅候了你半日,沈翰林倒是会寻地方,竟寻到一娘宫殿里,怎么,问私还是问公?”
“与公有理,与私亦有理。”沈却静坐而望,不疾不徐开口:“若大王因久候生恼,沈某告罪。然大王与某,并无前约,何来相候之说?”
李衍商冷笑,分外看不惯此人,只以为这些文绉绉似的儒官最忌动刀见血,话便了当:“你为唐国使臣,入我蜀境狷狂什么?我若杀了你,李予倒要谢我。”
“是么?”
沈却面上缓现一丝淡笑,“那杀了我。”
此语如投石激浪,挑衅之意颇盛,逼得对坐人霍然拔刀,下一瞬便阔步怒目而来。
“李衍商!”殷素扬声喝止,腕间飞刃不由紧贴,身影疾掠,已挡于沈却案前,她尚还平心静气出声,“与唐国使臣起什么争执,白动怒了。”
李衍商刀未归鞘,锋刃直指沈却,眼却牢锁她身。
“殷素,你忘了曾说过的话。”
“没有忘。”殷素按下他掌,“是你逾举,他的死活干系唐国会不会出兵,你杀了他,蜀中怎么办,咱们手中有多少兵,李予又有多垂涎蜀中这块宝地,你不会不知。”
“方清,带李翰林出去。”
可身后郎君仍旧坐如松山,且迎着殷素转过来的面,神色如常地开口:“某还未与山侯王商议,枢相为何要请我离开?”
那双清亮若狐的眼眸,轻飘飘越过殷素,落于后,“山侯王若活着回洛阳,未必没有死着回去快活。”
此话挑衅得只似搭弓对准他心窝。
李衍商面色骤青,握刀之掌背青筋毕起,刃光银蛇吐信般直直冲沈却那颗项上人头而去。
锋芒寒露,一道更疾更短的白光倏然掠起。殷素手腕一翻,掌中小刃如影随形,去抵那抹过无数血迹的蛟龙刀尖。
“铛——!”
一声刺耳锐响猛然自三人耳畔炸开,李衍商并未收锋,是冲着必杀之心而去。殷素虽弓步沉腰,却仍被那股阴寒锐气逼得后退。
她抬起一双利眼,声沉如水,“李衍商,你疯了么?”
“殷茹意,我看你才疯了。为着一个背叛你的人,竟与我动刀。”身前人劲力未减,目光死死绞住那格挡在蛟刃前的短刀,凝注她指节泛白、攥死的指腹。
“你说与他桥路各分,视若陌路,都是诓骗我的假话么?”他步步紧逼,直至殷素足跟抵住身后木案,退无可退。
“李衍商,先把刀放下。”殷素紧着力,顾惜身后人,忙再度朝方清喝道:“带沈翰林出去。”
可李衍商置若罔闻,一字字诉她不忠,“殷素,蜀中六十四州,一百四十九县乃至我手中兵,皆悉数给你奉上,你便是如此回报我,同一个命不长的姘头,只见一面便忘了来蜀的头等大事,与之厮混在一处?”
殷素正欲驳斥,身后忽而淌过一阵风,继而腰腹攀上一只掌,揽着她向后仰倒。
电光石火间,她腕底刀锋斜移,那失了阻挡的刀尖堪堪自头顶掠过,待她全然仰入沈却怀中时,清晰可得那双素来寒凉的手,竟骤然紧握住刺来的刀身!
温热鲜血沿着指缝蜿蜒而下,滴落在她眼下,似印上颗血痣。
沈却未显出一丝痛苦之色,可腰间攀掌的手,松得快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