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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兄不善_汤苒苒【完结】(83)

  祁泠转头,看冯夫人眼眶略红着,满心诧异,“母亲,怎么了?”

  冯夫人垂着眼,持着玉梳理着祁泠的发,从上至下,又梳了简单的发髻,她吩咐着玉盘取个盒子过来,里面是累丝镶玉嵌宝石的牡丹花顶小冠。

  她为祁泠簪上,昏黄镜中映出女娘容貌,总令她想起从前。

  她缓缓道:“我年少时有一故友,小名阿絮。我那时性情如小妆、甚至比她还弱些,遇到不公之处,乃至在家受了委屈,阿絮都会为我出头。可我亏欠她良多。”

  祁泠好像听明白冯夫人说的是谁了,喉间酸涩又哽住,想要说些话来劝慰冯夫人,她早就不在意身世了啊。

  只当冯夫人是她的亲母。

  “阿絮家中被栽了通敌之罪。当时浑噩尚小不觉,如今回想,不过是皇室觊觎她家之财,足矣让新朝国库短暂充裕。只是富商,无世家靠山,其余人家知晓也不提。我不知发生什么,一夜过去,我再未见过她。”

  “直到十六年前,偶然建业相遇。彼时我受困内宅,她沦落尘世,都过得不好,我想法子凑钱救她出来,而她有了身孕,坚持生下来。

  她生产时我在,托我先将孩子抱走。等到我安顿好了你,再回去寻,她不见了,其余人都说她逃了死了。但我知道她没死,她说过要来接走你的。”

  祁泠垂着脑袋,泪无声地往下滴。听起来如同话本中人,陌生至极,她从未见过,为何这般伤心?

  “阿泠,我骗了你,骗了许多人。其实你生辰不是今日。”

  冯夫人伸手,抹去阿泠的脸颊处的泪,轻声道:“阿泠还要更小些,只是不能告诉旁人,你父亲也不行。等过些时日,母亲再为你过个生辰。阿泠长这么大,还从未过一次真的生辰。”

  祁泠不知道为什么,也点着脑袋。想埋在冯夫人怀里,又因今日花冠碍事,只靠在冯夫人肩头,小声啜泣。

  而冯夫人轻轻拍着她后背,一如小时哄着哭闹不止的祁泠。

  尚未用早膳,时辰尚早,便有几辆马车停在府前。

  玉盘掀开帘子进屋,看这母女哭作一团,暗自惊讶了一下,但转瞬便禀:“夫人,祁府来人了。”

  与此同时,建业祁府前,匆从赶来的侍从拦下方纂刻黑漆祁字的马车。

  厨娘一路颠簸,吐得面如土色,踉跄着过去禀报,语气太急,说不清是道喜还是害怕,“郎君,夫……娘子她有孕了!”

  第68章

  “今日来的这般早,邀三郎与我们一起用膳罢。我同阿泠,稍后便去。”

  冯夫人说完,转而稍微低着头为祁泠整理衣襟。往日负责来接祁泠回府的都是祁清宴,冯夫人习惯了,祁泠即使担惊受怕,也习惯了。

  可玉盘却道:“是家主来了,正在同大人叙话。”

  祁泠懵着,不知为何来的人是他父亲。下意识抬头看冯夫人,冯夫人拍了拍她的肩头,“没事阿泠,毕竟是长辈,先去见礼。”

  简陋的堂屋,祁观颐看了看四周,止不住的心酸,更坚定了要接走祁泠的心。

  他看向祁观复,来此住了几月被晒得黑了些,来之前瘦,如今是黑瘦,眼神却亮着。

  年少时,他嫌弃弟弟性格太过弱,母亲说什么他听什么。如今想想,或许只是不想丧夫撑起整府的母亲太过伤心。

  可他浑噩多年,时日无多,兄弟也不知还能再见几次面。

  祁观颐面色复杂,“母亲很是牵挂你,每次我去都会提你。”

  祁观复笑了笑,他对母亲有些愧意,可亏欠冯夫人更多,注定没有十全十美的法子,道:“劳烦兄长和小岚替我尽孝了。还好有小岚,母亲也能开怀些。”

  听出他肯定不会回去了。

  祁观颐斟酌之后,才道:“阿泠的事,母亲同你说了吗?”

  离开祁府前,祁观复同老夫人说要带着冯夫人走,那日,老夫人是想把祁泠留下。

  但是并没打算让大房认回女儿,毕竟身世确实不明不明,只养在瑞霭堂。等祁望舒和祁云漱嫁出去,过年再将祁泠嫁出去好了。

  最后简单提了祁观颐要认的事。

  祁观复点点头,却十分犹疑,“大嫂……能应允吗?”

  “我昨日已问过她,她不答应在族谱上添名,但可认回来,养在我和母亲身边。我思量着,应当大半年才会回北关去,在此之前,会处理好阿泠所有事,给她添丰厚的嫁妆,为她日后铺好路。”

  “毕竟,我血脉甚少,只有阿泠这一个女儿。”

  他话音落下,室内转瞬寂静至极,没人再说话,空气中的尘埃缓缓浮动,落在椅背、石砖、门槛之上。

  半扇门开着,明暗交替的光线中绯色艳。女娘立在那里,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嘴角微微牵动,声音轻若尘烟,“……真的吗?”

  是与冯夫人一同来见礼的祁泠。

  早晚她也会知道,祁家这几人都有些想要做什么就立刻要做的心,既起了要认祁泠回来的念头,迟早会成真。

  祁观颐起身,难得放缓了语气,刻意柔和些:“阿泠,你听的没错。我愧对你,一直以来没能将你养在身边……”他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怎么大家突然都说愧对她?

  祁泠懵到头发晕,耳边听进了祁观颐承认的话,嘴里却仍反复念着,是真的吗?

  冯夫人看出女儿的不对劲,攥紧她的手,“阿泠,阿泠,没事。”

  而她挣开了冯夫人的手,力道极大。她已不在乎父亲是谁,满心只一个念头,祁清宴知道吗?

  心中却已有了答案,昨日他说的话,以及这几日他的反常……

  祁泠难以呼吸,难以面对,她转身便走,几人都喊着阿泠,祁观颐正要去追,祁观复却拦住兄长,“让下面人跟着,让她去吧。”

  他是养父,却也担了多年父亲的责,“兄长,阿泠表面性子柔,但心里是有主意的,让她缓缓罢。”

  那辆唯一的马车往建业走着,内里祁泠一言不发。银盘觑着,小声问了问:“娘子,方才发生什么了?”

  祁泠却没听见,表面安静,脑子里却乱极了。初听觉得荒谬至极,不会是真的,但从安静下来的那一瞬开始想,祖母总是欲言又止,好像自从二房出了事,就像告诉她什么。

  祁家为何要养着她?

  她原来以为是恩,施舍的恩情。

  结果却是,除了冯夫人之外,其余人恐怕都以为她是祁观复的孩子,才会留她在祁家。

  否则,纵然冯夫人执意要留,祁府也不会由着一个身世不明的孩子,辱了祁府污名。

  她应当难过、伤心、愤懑,恨,此刻却格外平静,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哭?她没有一点想要流泪的感觉,只是觉得可悲。

  过去一盏茶的功夫,迎面遇见,二,扯了绳,驾车的马慢吞吞停在一边吃低矮的春草。

  “三娘子,对面着。

  内里毫无动静,只是对面的祁府马车停下,有郎君匆匆下来,步伐急得很,是已经得知父亲去了二房的祁清宴。

  掀开车帘,银盘趁着两人没开口吵起来宴放下手,坐在祁泠对面,,此刻略显得逼狭,令人窒息。

  “他,多日来的纠结消散,余下的只有空荡荡,没有神采的目光。

  她没说清,祁清宴也知晓她的意思,滞涩道:“比你早几日知道。”

  祁泠突兀笑了一声,他再看过去时,她望着他的眼神带着些恨,又被其他旁的东西填满,似乎是解脱。

  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极清,“我不会认亲,也不告诉你父亲其他事。只是你我,此生绝不会再相见。”

  默然,死一般的沉默。

  祁清宴哑着,喉间如若被死死扼住,呼吸困难,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想过,如果是真的怎么办。

  对她最好的办法,是由他父亲将人认回来,大房的名声受损,她却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

  祁家大房的女儿,无人敢轻视她。

  她本也对他没什么心思,或许在他死缠烂打之下有一点心软。两人说清,她会恨他,此后他默默护她一辈子。

  那些两人共同的回忆,或苦或甜,或酸或涩,再无人提起。

  绝不再相见。

  他的心反复撕扯,痛得发颤。若她没有身孕,愧疚或许会让他应下,以后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她有身孕的事,瞒不了太久。

  这个孩子,他可以使些手段,让其无声无息没了。只要她知道,也不会留。

  但是孩子,他盼了许久的孩子。

  他们之间最后一点联系,一旦割舍,分道扬镳,再无关系。

  祁清宴犹如溺水之人,死死抓住那几丝救命稻草,语气满是恳求,望着她:“阿泠,这或许不是真的。”

  下一瞬,他右脸一麻,随即是火辣辣的疼。

  祁泠垂下的手微抖着,明白他意思后情绪激动,大喊:“闭嘴!你闭嘴!毁了我不够,还要追究着污蔑我生母吗?滚出去,你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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