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担心你,那些地方三教九流之徒时常出没,我怕姐姐吃了亏。”李玉衡揉揉额头,说得恳切关怀。
“吃亏?碰上我也不知是谁吃亏,”辜山月不甚在意,还有点嫌弃,“这盛京方寸之地,把你养得越发胆小。”
她行走江湖多年,从来只有旁人怕她的份,她哪里会听李玉衡这种话。
李玉衡挑眉:“有姐姐护着,还不许我胆小了?”
“旁人怎么护得住你,你得自个护住自个,可惜你……”辜山月的话骤然顿住。
可惜李玉衡自小中毒伤了根骨,又无心于剑道,只想做他的太子。
不然辜山月将涿光剑法传授于他,带他浪迹天涯,不比在这逼仄的盛京过一辈子要好?
可惜可惜,师姐在这深宫里消磨了半辈子。
李玉衡也将如此。
李玉衡一见辜山月的神色,便知她未尽之语是什么。
他生来便是太子,如何能甘心只做个江湖草莽之徒。
“姐姐说得是,我平日里也会练剑康健身体呢,姐姐指点指点我?”他轻飘飘揭过话题,拔x出腰间佩剑,比了个剑招起势,含笑道,“姐姐?”
“正好叫我瞧瞧,你平日里有没有偷懒。”
辜山月也来了兴致,拔剑对上去。
即便她放慢速度,李玉衡迎上她的剑,也稍显狼狈,步步后退。
辜山月啧声:“你来攻我。”
李玉衡当即提剑冲上去,少时辜山月从不吝啬教授他剑法,可他也只学会了皮毛,形似而神不似。
辜山月一边格挡,一边指导他,长剑剑身拍在他身上各处关节。
“腰转带手手带剑,大臂发力,胸腔展开,呼吸稳住……”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已然不是对招,全然是辜山月在教导李玉衡练剑。
她像个严厉的师父,但又无比耐心。
“姐姐,我手酸……”
李玉衡回头,眼前是辜山月散落的发丝,李玉衡头一歪,靠上辜山月的肩。
辜山月眼尾瞥他一眼,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在他腰间拧了下。
李玉衡“嗷”一声弹起来,眼神哀怨:“姐姐……”
“是你自己让我指点,今天可别指望我轻易放过你,”辜山月手掌在他打弯的手臂上一拍,“伸直。”
“我饿了……”
“练完再吃。”
“姐姐,我头晕……”
“你晕一个我看看,你前脚晕了,后脚我就把你扒光扔到山上,看你醒不醒得过来。”
“……好像不晕了。”
“呵。”
到最后,辜山月直接站在李玉衡身后,握着他的手腕,带他出剑变招。
她看不见李玉衡的神色,李玉衡虽嘴里各种推脱,可脸上却带着一股愉悦的满足感,和她拌着嘴。
只有在辜山月身边,他可以做一个最简单最普通,甚至任性的少年人。
月下朦胧,两人衣摆旋起落下,交缠在一处,如双生花朵。
漆白桐提刀站在角落里,安静望着他们。
最开始李玉衡还分心时不时看他一眼,眼含警告,可很快李玉衡就忘了漆白桐的存在。
辜山月更是再没看他一眼。
漆白桐忽然觉得,即便李玉衡说的话如尖刀刺人,可他宁可李玉衡待他如临大敌。
李玉衡的危机感会让他觉得,或许他对于辜山月也是有一点重要的。
可事实上,他只能站在阴暗角落里。
辜山月来到盛京,是因为李玉衡。辜山月留在盛京,更是因为李玉衡。
漆白桐又一次真切认识到,李玉衡对辜山月来说,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李玉衡刚开始是开玩笑,辜山月也知道他在开玩笑。等练过小半个时辰后,李玉衡脸庞发红出汗,喘息不断,手臂也软了。
辜山月立马发觉他体力不支,不等李玉衡开口,她接过他手里的剑,反手插回他腰间剑鞘。
李玉衡被她动作带着脚下不稳,辜山月伸出手臂,正好撑住他歪倒的身体。
李玉衡白净面庞发红,带着一层薄汗:“太久没练剑,叫你笑话了。”
辜山月无声叹气,扬声道:“白砚!”
白砚立马闪身进来,从辜山月手中扶过李玉衡。
李玉衡张口还要说话,辜山月捏了下他的脸:“好了,夜里风凉,快些回去洗个热水澡,别又病了。”
李玉衡无奈一笑,眉宇间带着疲色,但红润发汗的脸蛋多了血色,反而显得康健许多。
“知道了,”李玉衡又抬手虚虚拉住辜山月的袖子,“姐姐今夜开心吗?”
辜山月神色一怔,点头道:“开心。”
李玉衡嘴角弯了弯,露出虎牙尖:“开心就好,那我就回去了。”
“快回去吧,”辜山月又多叮嘱白砚一句,“记得给他按按手脚,不然明日起来定要酸痛。”
白砚垂首:“是。”
李玉衡由白砚扶着,离开明亮的小院,走入深深夜色。
辜山月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他方才的话。
她喜欢看他练剑,一是因为师姐,二是她想要他多活动身体,想要他活久一些。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今天是特意过来,想要让她开心吗?
辜山月在门口站了会,一转头,漆白桐提着刀,垂着脸,站在院子正中央。
作者有话说:
----------------------
营养液过千了耶,感谢大家的浇灌[狗头叼玫瑰]亲亲
飞飞决定,从今天起,本文正式进入日更时代啦[眼镜]
第21章 边抹眼泪边做饭 “你闻我的小衫做什么……
辜山月眼睛一眨:“你在做什么?”
漆白桐仍垂着脸,嗓音微微哑着:“姑娘还要练剑吗?”
“不练了。”
辜山月朝正屋走去,走过漆白桐时,他又开口道:“殿下他……”
辜山月脚下瞬间停住,回头看他。
漆白桐本来有话想说,可看到辜山月的反应,却又不太想说了。
他不说,辜山月也要问:“玉儿怎么了?”
漆白桐摇摇头,只道:“你很关心殿下。”
“当然,他是玉儿。”
辜山月说得理所当然,月色下一双眼黑白分明,像是旁人问什么她就会答什么。
漆白桐忍不住追问:“你对他好,只是因为乌娘娘,还是你……”
辜山月等了会:“我什么?”
“还是你对他有情?”漆白桐语速极快,像是嗓子眼里有狼在追。
辜山月不做思考道:“都有。”
漆白桐心头猛地一松,那口提起来的气没有放下,泄得一团糟,带着苦意凉嗖嗖淌进五脏六腑。
她果真对李玉衡有意。
辜山月见他愣愣出神不再说话,不甚在意地转身回屋,还道:“饿了,去做饭。”
漆白桐握刀的手收紧,指节惨白,涩声道:“……好。”
她总归还是需要他的。
尽管只是暂时。
漆白桐向来动作很快,辜山月歇了一会,桌上已然摆满饭菜,漆白桐沉默地站在桌旁,为她夹菜。
辜山月招呼道:“坐下来一起吃。”
漆白桐垂着眼:“还是不了。”
辜山月抬目,手指在桌上点了下:“是谁说过,他会听话?”
漆白桐抿唇坐下:“是我。”
“吃。”辜山月简短命令。
两人对坐用饭,汤米饭菜都很合辜山月的胃口,她吃得很香。
漆白桐端着碗,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只一味地为辜山月夹菜添汤。
直到辜山月香香吃过两碗,一抬头,才发觉漆白桐碗里的饭都没动。
“你怎么不吃?”正说着,一眼瞧见漆白桐泛红的眼眶,辜山月惊讶,“你眼睛怎么红了?”
“我……没事。”漆白桐嗓音低低,别开脸。
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你不会是哭了吧?”
辜山月看向满桌子的菜,又看看他红透的眼眶,不免想象出一个画面,漆白桐高高瘦瘦的个子,窝在灶台前边抹眼泪边做饭……
“你到底是怎么了?”
漆白桐嘴唇微微抿着,睫毛掀开,带着点湿意:“我……做的饭,你喜欢吗?”
“喜欢啊。”辜山月答得不假思索。
“那便够了,”漆白桐嘴角扯动,勉强露出个笑,“我没事,只不过是灶台烟灰迷了眼睛。”
很拙劣的理由,但辜山月信了。
毕竟她实在想不到漆白桐上药都面不改色,能有什么事情叫他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
“那下次小心点。”
“我会的。”漆白桐又沉默下去。
吃过饭,辜山月在院子里溜达一圈,洗漱好躺在床上,快睡着了又想上茅房。
辜山月挠头爬起来,经过院子时,一个黑影杵着,吓她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