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久悬的念头在脑海盘旋，青璃抓住华英嬷嬷让她将一些异常细细说来。
青璃越听越心惊，不由怀疑，当年之事的幕后主使，是柳贵妃？还是皇后？
光影西斜，渐染暮色，周围暗沉，寂静缠着冷意往屋里渗透，外面官兵开始有些躁动，远远的好似被重声呵斥了一句，又归于平静。
华英嬷嬷忐忑，手左右磋磨，青璃按住，摇了摇头，她们这处无光，借着月光能看清外面来往的人，她们逃不出去，需静待时机。
夜渐深，青璃身上的伤被寒冷刺的钝疼一阵阵袭来，华英嬷嬷劝她休息，她摇了摇头，绮春宫如此警惕，必是二皇子存着大动作。
不知到了何时，只天地归于平静，却横生一阵厮杀之声，远远的接连不停地传来，外面的人都紧张地走动起来。
时机到了。
青璃指向窗户，华英嬷嬷点头，两人重重撞开后窗，脸上霎时刺冷扑来，青璃眨眼看去，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挥挥洒洒下来，在这个搏杀的黑夜。
宫殿结构大体相仿，华英嬷嬷带着青璃穿过一条窄道，看见一间隐有光亮的屋子，便撬开窗户跳了进去，宽大的玉白石铺的浴池，牡丹花蕊流着热水，升腾着白烟，四面墙壁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这是柳贵妃寝殿盥洗室。
外面一阵嗡嗡的争吵声似远似近，青璃轻手轻脚靠近门帘，挑起便看香云缥缈，下意识退了一步。
华英嬷嬷脸色紧绷，忙低声问，“小姐，怎么办？”
窗外人影幢幢，能看出这座屋子被围住了，她们已然退无可退。
青璃倒不是为着这个，是因为她意识到燃的香有问题，青璃沾湿了巾帕，示意华英嬷嬷留在此处，她走了出去，掐断了香。
桃红色帷帐层层垂落，青璃看了一眼，脚步走向床榻，她呼吸都放轻，手指刚挑起，便听到争吵逼近。
下一刻，柳贵妃和皇后你推我搡闯进了屋子。
皇后看着床榻，反而不着急上前，讥讽一声，“你还真是狂妄。”
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已不需要遮掩，柳贵妃反唇相讥，“比不得皇后心狠手辣。”
柳贵妃看着皇后这个做派，哪里还不明白她是如何想的，无非存着心思，借她的手铲除躺着的那位罢了，原以为的伉俪情深，看来是床上那位的自以为是罢了。
不知为何，柳贵妃一想到这里，心里便是说不出的畅快。
哪来的爱，不过是屈与权势而已。
“皇后不是口口声声说的圣上，不去看看？”
一时无声，青璃蹲在床榻一角，看向闭目安睡的明康帝，头发铺开，白发十分明显，没了威势的眼神，也不过是被岁月催促往前赶的老人罢了。
若是他醒来，听到外面自己的妻子和爱妃如此争吵，该是多么讽刺。
青璃全身紧绷，神思却飘得远，一半在明康帝身上，一半在外面，父母当年的悲剧到底因何而起，这些年来，祖父说过逃不过宫城这两字，仇人大抵在前面这三人中间，可是谁呢？
远处的厮杀声已停，屋中的声音也随之停下。
四周静悄悄的，大家都竖起了耳朵，气氛陡然紧张。
青璃猛然将嘴捂上，她在与明康帝无声的对视。
皇帝已老，但久居高位的威严只在片刻混沌之下就流露了出来，他就这么静静感受着外间的躁动，眼神中愤怒显而易见，带着气息都波动起来。
青璃思绪渐渐稳了下来，皇子谋逆，是天下大乱之兆，最终平民百姓受苦，想想处州场面，她想明康帝活着，是上策。
第91章 091 全文（完）
随着外面又一阵厮杀声响起, 声音犹在耳边，青璃一震，发觉绮春宫宫门破了。
随之外面一阵火光, 照着门窗耀如白昼, 刀光剑影, 血溅三尺高，青璃听着外面的动静, 簪子咯的手心发疼, 她身上无一物防身, 唯有如此。
青璃听着闯入的人将皇后押走，一阵脚步靠近, 片刻又离去，青璃才放松了呼吸, 她知晓此处待不住的，若是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明康帝与她绝无生还可能。
青璃蹑手蹑脚靠近床边，道，“圣上，我们要离开这里。”
言下之意, 明康帝要起身, 可明康帝躺的时日许久，手脚酸软，只抬起稍许便落了下去, 眼中愤恨无力悲怆杂糅。
青璃下床喊来华英嬷嬷, 撬开窗外面刀光剑影，人头逃窜，三人闯入黑夜, 披头散发。
华英嬷嬷早慌了，“小姐，我们去哪儿？”
三人躲到窄道，青璃踟蹰，看向明康帝，他知晓密道。
就看他愿不愿说了。
明康帝沉吟，“去凤栖宫。”
密道原来在皇后寝殿！
外面早已慌乱奔走，生死面前，平日卑躬屈膝的奴才连丝眼神都未给明康帝，被如此忽视，青璃感觉身旁气息骤变，但没有心思搭理，皇帝做到他这个份儿上，算不得上好，她想起祖父所言明康帝生性多疑，敏感自私，更加没有眼神施舍。
凤栖殿早已狼藉一片，桌椅板凳东倒西歪，跟大兵过境一般风卷残涌，萧条败落，青璃装作不知，眼神打量明康帝的脸色。
果然他一脸冷峻，推开华英嬷嬷，大步走向一处。
华英嬷嬷眼神询问，青璃示意她停留一二，片刻才走进后殿，一个道口在面前显现。
道口脚印凌乱，可见此处已泄露，明康帝却似未觉，回身冷冷地看着她，“怎么？”
青璃摇头，跟上，看着明康帝大步迈入暗道，在想他到底意欲何为。
墙壁蜡台滴蜡蜿蜒，地面光洁，这俨然不是单单此次有人闯入的景象了。
明康帝好似未察，寻了一块拐角的凳子，坐了下去，空冷的暗道中响起突兀的冷笑，看向站在道口的青璃，浅薄的光亮打磨着她的侧脸，许是他年老眼花，竟将眼前人与二十年前的人重叠。
不过，是真像呀，潇洒磊落，一双眼十分清亮，好似能洞察人心。
“在想什么？”
青璃身子一顿，她背光看去，更能看清明康帝的样子，探究的想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她心中念头杂乱，只道，“外面又打起来了。”
“呵...”又一阵笑，从胸腔中发出来带着震颤，“想登上这九五之尊的位子，得一步一步踩着人血。”
原来无数条性命在皇帝口中竟然是皇子脚下阶梯，青璃深吸了口气，懂得但依旧心底悲凉。
她不禁发问，“没有别的方法吗？”
这x个问题单纯的好笑，明康帝反而不笑了，眼神就这么定定看着她，回话好似斟酌了下，道，“万事要看火候。”
青璃故作懵懂低下头，心底是止不住的发冷，太子之位久悬，前朝偏宠大皇子，猜忌四皇子，后宫宠爱柳贵妃，他坐在此处，譬如幕后之人，操作着他们的欲望感情，冷漠看着这些人争夺。
凤栖宫靠近议事殿，能清楚听到官兵嘶吼亢奋或者重伤倒地的哀嚎，声音由密集到稀落趋于无声。
不知哪方赢了，青璃松了半口气，可下一刻，外面响起声音。
“你以为你赢了吗？既然我要死，你也活不成！”
柳贵妃眼中赤红，已失了理智。
皇后被刀押至殿中，间隙看了一眼密道，那处的标记还未取走，便也定了定心，眼下只要拖延住眼前这个疯女人便可。
柳贵妃眼角赤红，头发散开，她儿子败了，那这些年她的委曲求全换来了什么，她身躯抖动，手中的刀在皇后脖颈之上动作，这个女人，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所有，“凭什么！”
皇后看着还围在柳贵妃身前的人，一个嬷嬷，一个兵，惶惶已知自己的下落，她扶了扶鬓发，脖颈高扬，不可一世，她死之前让她死个明白，“我蔡氏满门英烈，父兄皆为大晋而死，我乃大晋皇后，凭的就是天意如此，名正言顺。”
“呵，名正言顺？名正言顺...”柳贵妃面上张狂，可这些年总也将皇后压不下去，如今被奚落，脑中嗡鸣不已，脱口便道，“你个毒妇！最是阴狠狡诈，圣上被你蒙蔽诓骗，若是圣上知晓你真面目，我倒要看看你比我下场如何！”
皇后咂摸着话的意思，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圣上被我诓骗？蒙蔽？你个傻子，蠢货！”
皇后骂出了这些年藏在心中的话，多年的警醒一时决堤，便再也刹不住的吐露出来，“被人玩弄的废物，到了此刻还不知道你为何该死，你还有你那该死的儿子，不过是圣上的一把刀。”
“算你们还有些聪明，上了套，知道按照圣上的意思走到如今，否则该如那穆妃一样不得喜，哎，你说你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后宫这么多妃嫔，怎么就你中了计呢？”
柳贵妃目眦欲裂，做势要与皇后同归于尽，皇后也不与他再周旋，直接出手将柳贵妃逼的后退两步，大家都忘了，皇后出身武将世家，柳贵妃是文臣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