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写封信给祖父,然后让姑母给看着些放心。
第46章 046 她确实有事情瞒着他,不过能瞒……
翌日, 天还泛着灰暗,外面一阵沙沙的声响。
青璃被扰了睡眠,外面华英嬷嬷还在吩咐小声些, 听着她的唤声, 急忙进了屋, “小姐,您醒了。”
“外面何事?”
“是素尘宫和嫔娘娘派来的奴仆, 要将这静思殿打扫干净。”
“和嫔娘娘?”
华英嬷嬷一拍脑门, 道, “奥,和嫔娘娘的婢女玉絮刚才过来, 说和嫔娘娘已得了皇后的吩咐,让您做三公主的玩伴。”
青璃对三公主的印象只限当初大公主为难她时, 怯懦无措的样子,听说方家小姐为了能夜会大皇子,在三公主茶水中下了蒙汗药,所以这次和嫔娘娘如何也不敢让青璃再住进去。
可一面又派人妥当地收拾,眼下只当和嫔是和善的娘娘了。
今日第一日去崇文宫,青璃还要去素尘宫接三公主, 虽然仓促, 但一应事务,华英嬷嬷早备好了,卯时末到了素尘宫。
见过了英粹宫的肃穆平正, 倒不觉得素尘宫板正了, 最起码殿内案头上两个抱月瓶上插着新开的腊梅花,鹅黄金蕊,散着一股幽香。
玉絮将她引到屋中, 便去了内室,阵阵低语,半刻钟过后,绛紫绣海棠的暖帘从里面挑起,和嫔牵着三公主出来。
三公主凌舒沛早生,身子娇弱,性子也软,到了五岁才开口说话,和嫔一副心思全在三公主身上,却是养得越发胆小,这次是想了又想,禀了皇后选了一个世家贵女,却没想到出了如此的事,本想着再也不掺和其中,冷了两天,又禀了皇后再补一个。
皇后眼神犹疑地看着和嫔,听她前怕狼后怕虎地诸多要求,又不能重新选,只拿眼下备用的去顶上,看她犹豫半晌面现不满,皇后不耐,直接拍板让她退下。
和嫔喜笑颜开地坐在上首,观察着下面的青璃,步态轻盈,从容灵动,先前的怀疑便消了下去,“坐吧。”
三公主则想着先前没有相帮,还拉扯二公主不要出手,此时羞愧地无法抬头。
和嫔在一边连细枝末节都叮嘱了一番,甚至约定了几时喝水,青璃在旁安静地看着,三公主垂着头,闷闷地不知想些什么。
到了崇文宫,已然响起了诵读声,三公主站在廊下,如何也不敢进去。
青璃看了眼,走到三公主身前,站到了门口,态度诚恳道,“先生,学生来晚了。”
三公主凌舒沛在身后拽了拽她,崇文宫的夫子是翰林院的老编修,清高孤傲,等闲看不到温和的模样。
果然,一声气哼。
青璃又深深俯身一次,然后带着三公主到了最后落座,她笑看了一眼三公主,看着她面色不那么慌乱才看向前面,其实她心里也一直打着鼓,三公主本就惧怕,若是遇事退缩一步,恐更没有自信。
闷头往前走,拨云见日,还能多些可能。
她没有上学堂的机会,幼时是因着穷,等孟青山长大些,她的年岁也大了,跟着一个老秀才启蒙,老秀才屡试不第,张口便是之乎者也,浮于表面,枯燥无味,她忍了又忍,学了两年,便不去了。
等她去书斋看到其他书时,从心底对书的厌恶才退了去,她恍然原来是被那老秀才给害苦了,眼下听着老编修深入简出的讲解,真心多了几分兴趣。
等着夫子散课之后,她有些意犹未尽。
她温和地看向三公主,凌舒沛虽还是垂着眼睫,但眉目上到底不再那么紧绷。
性子不是一日转变的,却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凌舒瑶笑容灿烂地靠近,牵了牵三公主的手,夸奖着,“真不错。”
凌舒沛嘴角便扬起小弧度的笑意,小声道,“也没什么嘛。”
凌舒瑶不可抑地笑了起来,点头附和着,“就是,天也不会塌,地也没陷。”
青璃看的眼前微闪,凌舒瑶胆子虽大,可待人十分真诚,言语爽快,能看出是良善的姑娘,只是没想到三公主对凌舒瑶很是依赖,伸手回握,一直没撒手。
凌舒瑶脸上还带着灿烂地笑,整个人如发着光样闪亮,看向她,关切问道,“可适应?”
“还好。”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往下说。
太监婢女都进了屋,熙熙攘攘的,听到一声嗤声,那厢大公主轻蔑地上下扫视,不过有了封玉蝉前车之鉴,别家的小姐对大公主不再先前那么热络。
毕竟能眨眼间将人推出去,如何让人放心结交呢,世家小姐们都收到了家里的信,俱都比先前沉默。
大公主却好似一点没察觉,呵斥了陈丽徽两句榆木疙瘩,便被婢女哄地软了怒火。
青璃安抚地看了眼二公主表示无事x,落向前面。
大皇子和周围人嬉笑着,锦袍金冠,和曾看到的一样,白日下也照样惺惺作态,青璃转了眼睛,忽而与二皇子对上。
凌子周眼睛清亮,没有嘲讽,视线落向大皇子那边,又转了回来,不言而喻地笑了笑。
她没想到被发现,脸颊发热。
凌子周看她粉面桃腮,没了先前冷淡的蔑视,连着前次的见面,每次都透露着鲜活的性情,他觉得这偌大的崇文宫似乎燥热了些,命小太监开了一扇窗。
屋内烧着地龙,丝毫不觉寒凉,反而一股冷风徐徐进来,让心底十分舒爽。
宫殿巍峨,红墙黛瓦,庄严肃穆,宫道上响起一阵甲胄齐整的沉声。
大皇子停了笑声,眼神斜斜地看去,然后漫不经心地起身走到窗前,喝道,“孟青山。”
青璃眉头立时皱起,心头莫名一股不悦。
孟青山回身吩咐了两句,孤身上前走到阶下,他身形高大挺拔,眼神锐利,只静静立在那里,虽处低位但侵略的气势就由下而上迸射出来。
大皇子变了脸色,身后的二皇子带着欣赏看去,他早知孟青山不是池中之物,岂是一般没有骨气的人那样能呼来喝去的。
“大皇子,二皇子。”孟青山脸色丝毫未动,风中裹挟着的雪沫给他周身玄铁渡上了一层冷硬,扑面便是寒峭之感。
“孟统领,冰天雪地地,真是辛苦。”
“臣子之责,算不得辛苦。”
“怎么,禁军全是废物不成,让你亲自巡视。”
大皇子讥讽了一句,屋内的人霎时都噤了声,禁军乃是圣上护卫之亲军,这么说如当面指责圣上何异。
可谁又敢捅到圣上面前呢。
大皇子双手撑着窗框,身子向前探去,挑衅嘲弄着看向孟青山,处处给他机会,先是封无修,再是京郊大营,他倒机敏,那些陷阱没有捕到他,反而让他不沾边地甩脱开来。
大皇子也看明白了,其心可异,非我族类,只需铲除。
“禁军失职,扰了大皇子雅兴,还请大皇子赎罪。”
大家对于前几日的闹剧都当不知,此时捅破了窗户纸,面显仓皇之色。
后面的奴仆更是惶惶地跪了下来,生怕听到不该听的。
屋中如入冰窖般,连着空气都僵硬,耳边全是起伏紊乱的呼吸声。
“先前,夫子吩咐的,可备好了。”
二皇子这么一问,内里恰似石砸冰层,水终于流动了起来,熙熙攘攘的,左顾而言他,透着刻意的热闹。
二皇子随意评了一句,“宫墙安危,禁军责无旁贷。”
大皇子狞笑地叮了一眼二皇子,厚颜吩咐,“既如此,便在此处守卫,省得再出些不长眼的东西。”
已然是将他当作随意呵斥的奴才了,青璃看着大皇子狰狞扭曲的面庞,在眼前摇晃,手紧紧握着,心内的怒火灼烧的几乎失了理智。
她看向外面,只见他也淡淡望来,两人眼神相触,忽而她鼻间一酸,委屈便在嗓间上下浮动,下意识垂下了头。
下面的这些时辰,夫子再如何讲解的深入浅出,青璃只看着前面的香漏,香云袅袅升到空中消弭,再升起消弭,这半个时辰似乎被无限拉长,让她如坐针毡。
她时不时投向外面,只看他望来,立时低下去,眼角的泪便这么一颗一颗地砸了下来,桌上的字晕染成了一团团黑迹。
忽而想起幼时她每次都无精打采地被送去老秀才家中,他在路上是好一顿哄,答应早早来接她,每次都会带些玩意吃食,才让她这一日都有了期待。
有时,她会抬头看向外面,便会撞到他的眼睛里,笑望着,鼓励着,老夫子粗噶无趣的声音也好似有了调子,不再那么折磨人。
她想,那两年间,他几乎是风雨无阻去接她,等他没空接她时,她也不愿再去了,他当时叹息了声,答应地爽快,养母在饭桌上骂她败家,刚送去的束脩,如何不去上。
她嘻嘻笑着,全然不觉一回事。
此刻却迷惑,她幼时轻松自得,他呢,轻松吗?
等一阵冷风呼过,她再抬头去看时,哪里还有踪迹,她故作端正了身子,趁机扫视了一眼,果然看见他铿锵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