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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不还_不若的马甲【完结+番外】(140)

  就见不远处黑布隆冬的围挡下,地上好像趴着个什么东西,轻轻起伏了一下,又轻轻挪动了一下。

  因为实在太暗了,看不清,怕有人私渡,营兵只好打着灯笼,小心翼翼靠过去。

  擦擦沙沙的。

  趴地上的东西终于从黑暗中蹭出来半截,再经红灯笼一照,正欲上前的俩营兵顿时张口瞠目,直挺挺僵在原地,身板比岩石还硬。

  只见一具无头尸极其缓慢而僵硬地从阴暗中爬起来,碗口大的断颈刚好朝向两名营兵,发褐的鲜血已然凝固,斩断的腥肉卷缩外翻,像朵枯萎的喇叭花,露出里头白色的骨茬。

  无头尸站起来之后,胸前淌了大片血渍,它仿佛辨不清方向,踟蹰着迈出一步,沉沉的脚步踏在木栈上,镣铐拖拽间摩擦出叮铃当啷的铁锁响,一步步朝着提头的营兵而去……

  “……鬼……鬼……鬼啊……”俩营兵眼珠子差点从眶子里震颤出来,手里的灯笼头颅霍地一扔,撒丫子狂奔。

  皓月当空,群星闪烁,普照着风陵渡刑台。凝结的血渍在银辉下蒸腾起血雾,数道铁质绞链从陈铺的血地中拔起,缠缚着一个惨白薄透的人形,人形像是从这摊血里长出来的阴魂,白衣长发,戴锁披刑。

  掉头奔逃的营兵骤然撞上这一幕,直接吓疯了。

  “啊啊啊……鬼啊啊啊啊啊……”营兵屁滚尿流,连滚带爬。

  声嘶力竭的尖叫惊动了守在税场和津署内的其余兵丁,一出来,全都吓得面白如纸,疯狂逃窜。

  刑场周遭以四象压阵,刑台布罗七宿乃白虎之形,意为刑杀。

  白冤还算镇定,只是她稍稍一动,便牵动全身锁链铮鸣。

  她垂头看了眼周身,长长的铁链垂坠曳地,顺着血迹蜿蜒出去,末端系着无头尸,被拖拽着往前踉跄了一下。

  这番光景,实在是……

  白冤都快气笑了,简直与她被困太阴/道体之初别无二致,刑链加身,被以死为祭的血阵生擒。那些术士的死冤在阵中化作刑枷,从此给白冤戴上镣铐,将她牢牢缚在道法刑狱。

  外头斗转星移,白冤甚至记不清度了多少个春秋。

  而那场血祭正如当下,有人依样画葫芦,炮制了与当年如出一辙的血祭大阵,不过这次,是为了捕猎她!

  怎么?知道她打破太□□体出了世,所以按捺不住了?

  “一千载了,我还以为封我的那只老鬼连骨头渣子都烂成黄土了,”白冤立在刑台之上,阴冷地一牵嘴角,“若是故人,何不出来叙叙旧?”

  静夜里只有呼呼的风声与浪潮交织,猎猎旗帜在阴风中张扬绽动,那只缩头乌龟俨然没有要现身的意思。

  白冤静待片刻:“怎么千载光阴,拿出手的还是这套老把戏,制冤案,造冤狱,也不换个新鲜的。”

  铁环牢牢扣住白冤四肢,衔接着身首异处的死囚,在血阵中缓缓收缩搅缠,白冤一眼扫过,明显感觉锁扣越绷越紧,不得不说:“也是,谁叫我吃这一套呢。”

  所以风陵渡这桩大案是专门用来对付她的,只可惜,白冤遗憾道:“平白糟践这么多条人命。”

  她话音刚落,周身寒气骤降,铁锁瞬间镀上一层冰霜,白冤猛地一挣,锁链哗啦啦从刑台血祭中拔出丈许,继而牢牢卡在七宿星宫。

  且见星宫中血光一闪,铁链非但未被崩断,链环内还生出尖锐棱刺扎进皮肉,被铐住的手脚立刻渗了血。

  一道箭矢自烽火台破空刺来,白冤倾身避开,动作间环刺刮肉刺骨,她蹙紧眉,倒不是因为疼,而是那柄箭头淬了朱砂。白冤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朱砂火星子般钉进七宿星宫之中,忽听一声风吼虎啸,象征刑戮的白虎星象显现——竟是白虎临刑!

  看来也不尽是老把戏,之前那人不太了解如何对付她,只能以冤死之人来制枷锁,利用刑鼎法度镇压,再造一只狴犴守住刑狱之门,妄图将她永远囚在太阴/道体。

  而今,过了这么久,那老鬼已然琢磨出了一套猎杀她的办法。

  白冤怕的从来都是冤罪缠身,好比阴阳水火,相生相克,是规律更是法则,所以她费尽心力也难以斩断身上的枷锁。但她总不能因此就束手就擒摆烂了,让那白虎煞星给她就地戮了。

  白冤丝毫不顾扎进手足骨肉里的棱刺,猛力一拽,几乎将钉在青石板上的七宿锚点掀翻,拖拽着仿如玄铁铸造的重链狠狠撞上一记刑杀。

  金石相接发出无比刺耳的铮鸣,却没有斩断。

  白冤满手鲜血,正淋淋漓漓往下淌,她拽着重链狠狠一抽,铁鞭直接劈裂了青石地板。白冤接连避开数道刑杀,甩出的重链如同急电,待她彻底将嵌入血地里的铁链拔出,末端相接的无头尸骤然炸起,而根根锁链正衔在镇压刑场的四象口中。

  下一刻,石雕的四象口吐铭文,刑链蓦地收束绷直。

  白冤面色一凛,腕颈的皮肉瞬间被剐下一层,直接见了骨。

  第107章 白虎刑 桎梏之殃。

  白冤不管不顾, 拽着爬满铭文的铁锁一荡,直接崩碎了两尊石像的牙。饶是如此,链条依然牢牢衔在四灵口中,仿佛吞含在喉咙深处。随着铭文密密匝匝流转开去, 象征四灵的石像不断吞噬刑链, 妄图钳制住刑台上不肯束手就擒的白冤, 施于天象戮刑。

  白虎临刑, 自然是刑戮有罪,白冤身上担着数不清道不明的条条死罪, 没有几千也有几百, 大多洗不清,洗不清自然都是戴罪之身, 被处决后仍旧阴魂不散,加诸到白冤身上, 遇上白虎临刑,必然遭到刑戮。

  若真论起来,这天道规则也是颇不讲理, 什么“天不藏奸, 地不容恶,天地自有公道”,在白冤看来不过是句屁话, 她是不信什么公道的, 当然也并非全盘否定。自古以来, 天有天道,人有人道,阿猫阿狗也有它们的道,没谁能够拎得清, 无非就是顺逆之别。

  好比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你若非在寒月的冻土种稻米,摆明了寻死,于是世道自成体系,人畜草木无不遵循,所以先秦瞽曚之师,要知天时,察地利,无不提倡顺应天地。

  白冤这种非人非鬼的异类,心肝脾肺都不热忱,从来也不愿意思虑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思来想去难免要钻牛角尖,何必自寻烦恼。

  她走的这条堪称倒霉催的道,一开始便已注定,是躲不开的劫。

  撇开冤不冤不说,那些戴罪之人最终落了个刑场处决,轮到白冤身上,也是跟这些囚徒一样的境地,架在行刑台上等待处决。

  至于该怎么处决,她身上担了些什么死罪,就能施什么刑,那能处决她的刑罚可就花样百出毫不受限了。

  可是凭什么,她又何罪之有,这不是滥杀无辜么。

  白冤被泛着铭文的铁链牢牢钳制,地上的血光便化作象征刑杀的屠刀斩下来,刃口赤红,好似抹过脖子的锋利血线,足以削肉断骨。

  这里既是给斩杀伪引案这些人设置的刑场,也是给白冤建造的刑场。

  真是打得好算盘。

  “随便搭个台子就想用来处决我?”白冤在这抹赤红的血刃下眯了眯眼,拖动镇压刑场四周的灵象,基座与青石地砖发出沉重的摩擦声。随即被她凌空拽起,铁鞭裹着刚猛的劲风抽出去,带着崩石裂地之威迎上那记血光。

  轰——

  其中两座灵象蓦地崩裂,碎石飞溅。

  瞬时间,铁链犹如摆脱了桎梏的长蛇,源源不绝的冰霜自白冤掌心起始,顺着长链凝结下去,在链身表层罩上一层坚硬的冰壳,末端坠着数具冤死的无头尸,呼啸着卷出去,拦腰劈裂了剩余两座石象。

  碎石纷纷砸落在地。

  且听哔哔剥剥的声响此起彼伏,被冻结的铭文开始膨胀,顶开了链身的冰壳,碎冰渣子簌簌而落。

  白冤甩鞭,再次镀上一层冰霜,如冰火两重相撞,爆出噼啪之音。

  “区区白虎临刑,”冰碴和流光相交,仿若幽蓝磷火,劈裂了这方临时搭建的刑台,“能奈我何?”

  迎风招展的旗杆应声而断,裂开的青石地砖仿如蛛网,将锚定的七宿串联起来,串成白虎星链。

  性格使然,白冤向来有种不计后果的鲁莽,习惯采取强硬手段,遇到任何事都会选择硬碰硬,因此不惜自伤,哪怕对上足以克制她的白虎临刑,也要砸了这方刑台。

  晴夜当空的西方七宿晦暗不明地一闪,照应着刑台上的星链,陡然炸起无数铭文刑链,兜头朝白冤绞去。

  白冤心下一凛,下意识想要后退半步,然而在这方不大不小的刑台之间,四面皆是炸起的刑链,每一颗爆起的铭文形同利刺,仿如荆棘织就的罗网……

  “此乃白虎居辰,噬尸之象。”李流云站在窗前夜观天象。

  林木则坐在窗台上,蜷着腿,手捧李流云自制的星盘,非常虚心向学地望向夜空,他在太行还没学到这一课,见星辰晦暗不明地闪烁:“师兄,这星象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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