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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不还_不若的马甲【完结+番外】(69)

  他必须立刻找到陆秉,但是心脏和神智搅作一团,混乱不堪,他强逼自己静心静气,压下一股又一股腑内翻涌的气血,强稳住心神将神识铺出去。

  调动神识的瞬间,因为过于急切,气血凌厉地充斥全身,经脉骤然胀痛起来。

  使用听风术应当循序渐进,缓慢拓展适应,但是此刻的周雅人已经惶急莽撞到失了方寸,神识顷刻铺出去好几里,四面八方的嘈杂声山呼海啸般齐灌入耳,耳膜穿孔般狠狠刺痛了一下,扎得他几乎失聪。

  但是周雅人全然不顾,迫使自己沉浸在足以震耳欲聋的喧闹中,焦灼万分地捕捉陆秉的声音。

  没有,没有,都没有。

  周雅人毫不自知地握紧了老祖母冰凉彻骨的手,将神识再度扩宽数丈,他陷在里头翻山越岭般搜寻陆秉的下落。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浑身的经脉被气劲强撑到极限,即将爆裂,但他仍在扩宽神识,他还可以,神识还可以铺得更远……

  周雅人死死攥着老祖母的手,心念间划过昨晚因为等不到陆秉回家,老祖母坐到深夜都不肯入睡,日日都在牵挂陆秉的安危。

  他知道祖母放不下。

  周雅人像是为了安抚老人家,握着她苍老如骨的手低喃:“我会找到陆秉的,祖母,我会找到陆秉的,别担心,别担心。”

  老人无声无息,只是半睁着浑浊无神的眼睛,目空一切地“盯”着他,“盯”着他比谁都担心的慌张模样。

  周雅人的神识已经翻越至北屈城门,雨声越来越大,铺天盖地地砸遍全境,砸进他耳蜗,几乎要淹没掉所有声息。

  他开始出现耳鸣了,可他还没听见陆秉,他必须撑下去。

  一道车轮声在耳膜上无情辗过,似乎颠簸了一下,恍然就让周雅人想起了窗下驶过的马车,他曾隐约嗅到一抹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周雅人自己还未理清此间的因果关联,就凭着直觉冲了出去。

  大雨兜头浇下来,他在风雨中急奔,耳边的嗡鸣声愈加强烈,让驶出城门的车轮声越来越渺茫。

  他快听不见了。

  这是听风术最大的弊端,过度消耗会致使他失聪,造成的后果可能是暂时的,也会是永久而不可逆的,因此他每次都拿捏着分寸。

  然而此刻,周雅人却全然不顾分寸,死死吊着那根弦,固执不肯松懈,气劲在经脉中疯蹿,快刀似的碾过四肢百骸。

  于是他在快刀碾轧的剧痛中一脚踏空,狠狠摔下八级台阶。

  周雅人扑在满是积水的石阶上,顷刻间,耳目都被封闭了,分不清来路,也分不清去向。

  世界骤然静得可怕,也黑得可惧。

  但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听不见。

  周雅人再次调动神识,铺天盖地的雨声如雷贯耳,如被尖刀扎穿,缓缓从耳道里溢出鲜血。

  一道声音自身后低低响起:“你已经瞎了,还想变成聋子吗?”

  周雅人想爬起来,反复几次都跌了回去,翻涌的肺腑再也压不住,他猛地呕出一口血。

  周雅人完全失了方寸,更辨不清方向,如今除了耳鸣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周雅人盲目地挣扎了片刻,终于胡乱拽住某个人,他隔着大雨看见对方模糊的面容,像拽住一根救命稻草。

  他听不见自己近乎哀求的声音,听不见自己拽着对方说:“白冤,帮帮我。”

  白冤垂眸盯着他满头满脸的雨水,湿了个彻底,也许他哭了,不然眼睛怎么那么红,甚至连求她的声音也带了哭腔。

  “陆秉可能就在那辆出城的马车上,你帮我把他找回来,求你了。”

  真是可怜见的。

  他听不见任何回答,白冤转身即去,周雅人还没来得及松开抓着她的手,就被对方抽离的力道扯着扑倒在地。

  他漆黑的世界中,只能看见白冤远去的背影——正是出城的方向。

  周雅人终于力不能支的倒下去,远远盯着白冤离去的方向,直到白影消失不见,视线归为一片彻头彻尾的黑。

  周雅人却不敢阖眼,守在原地望眼欲穿的等,约莫过去半刻钟,一刻钟,如瀑的雨势渐渐小下去,他终于攒够力气坐起身,缓缓靠在石阶旁。

  等到半个时辰,一个时辰,雨停了。

  或许寒冷会使痛觉变得麻木,他五感尽丧,看不见,听不见,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期间好几个经过的百姓走过来问他怎么了,怎么独自坐在这里,周雅人都毫无反应。

  于是这些人只好莫名其妙地越过他走了。

  而五感尽失的他,哪里都去不了。

  直到白冤去而复返,他再次看见了她,也只看得见她。

  周雅人踉跄着撑起身,跌跌撞撞扑过去,几乎扑进白冤的怀里:“陆秉呢?”

  白冤抬臂撑住人,嘴唇翕动,可周雅人听不见,又急切追问了一遍:“陆秉呢?”

  白冤这次摇了摇头,她顶着狂风骤雨一口气追出数十里地,途中拦截下四五辆马车,但都没有发现陆秉。

  周雅人愣了愣,肚腹内忽然有种肠穿肚烂的绞痛,逼使他缓缓躬下身去。

  怎么会没有呢?

  “是我弄错了吗,陆秉根本不在马车上。”

  如今耳不能听目不能视的周雅人什么都做不了:“回去。”他几乎半个身子都倾轧向白冤,才堪堪支撑住自己不倒下去,“回陆家。”

  第53章 桂花酿 他应该跟陆秉一起回来的。

  陆秉攒了不少好人缘, 事发后进出陆家的人络绎不绝,惊动了衙门上上下下所有官差,连县太爷都亲自来了。

  风声一经走漏,又惊动了半座北屈城, 命案一桩接着一桩发生, 现在居然连衙门里的陆捕头都全家遭了殃, 免不了人心惶惶。

  一石激起千层浪, 保和堂的掌柜与何郎中双双挎着两大箱子药材挤开人群,急切地抓住拦在院门口不让他们进的衙役:“我是郎中, 我是郎中, 让我进去给老太太瞧瞧……”

  黑子眼睛鼻子通红,回头看见何郎中的瞬间, 他嘴唇抖了抖,一张口肯定就哭了, 所以他哽得发不出声来,竭尽全力的憋着,才能不让自己泪洒当场, 只无力地冲何郎中摆摆手, 像是在说不用了。

  确实不用了,仵作此时已经在给老爷子和老祖母验尸了。

  何郎中医术即便再高明,也不可能起死人肉白骨。

  黑子摆手, 又像是无声地驱赶他们, 意思是:“回吧, 大家,都散了吧。”

  保和堂的掌柜不肯罢休,一把抓住黑子摆动的手腕:“陆小爷呢?家里出这么大的事,陆小爷呢?”

  陆秉不知所终了。

  厨房的地板上除了陆老爹和老祖母身下的两大摊血迹, 还有好几处血迹,留下的痕迹甚至可以看出,当时厨房内必然经过一场剧烈的打斗。而厨房至屋檐的地板上有一条长长的拖拽出来的血痕,俨然是有人将另一个浑身淌血的人拖拽了出去。

  陆秉染了血的平安符正好落在现场,那是老祖母在长安的寺庙里求的,陆秉一直贴身带在身上。

  截止屋檐外,大雨洗了遍天地,将所有痕迹都冲刷没了,所以他们根本无法判断那个血人被拖去了哪里。

  衙役仵作除了围着案发现场团团转,屋外找不到任何人来去的线索。

  后来又得到隔壁王婶子证实,陆秉晌午时正在家中,她还过来送过两块豆腐。

  那么浑身血被拖拽出去的人是不是就是陆秉?

  如此推断,头儿很可能凶多吉少了。

  黑子几乎不敢往下细想,想岔了就跟要老命似的,于是他终于没憋住,在保和堂掌柜的这番追问下,背过身,抬手捂住了眼睛。

  不多时,太行道的修士来了,他们有的直奔命案现场,有的四下查看,李流云则迈进堂屋,看见听风知阖眼倒在软榻上,不知是睡是醒。

  而白冤立在榻边,手持银针俯下身,一根接一根地扎进周雅人的皮肉里。

  “你做什么?”李流云不放心地走上前,“听风知。”

  榻上的人毫无反应。

  白冤不紧不慢地将银针刺入周雅人的太阳穴,语气毫无起伏:“他聋了,听不见。”

  李流云这才发现,听风知的耳道孔竟在往外渗着血:“他怎么回事?”

  白冤挑了一颗揉成团的棉球,轻而仔细的擦拭周雅人渗血的耳道,简而言之:“作死。”

  棉球很快被血染红,白冤扔掉,又挑一团棉球擦拭另一边耳道,才又补了一句:“为了找人。”

  身处陆家院子,李流云不必刨根问底,扫过一地浸血的棉团,也知道听风知这么不惜代价是为了找谁。

  李流云上前去摸听风知的脉。

  白冤垂着眉眼,自始至终没分给李流云半个眼神,她在案几上捻一根银针,执于燃起的油灯上,以火舌舔过针尖后,才往周雅人的耳畔扎。

  白冤专注的转动银针,谨慎掌握扎刺的深浅,几乎耗费了大半个时辰,一丝一毫都不敢大意,直到将周雅人扎成只刺猬,总算卓见成效,缓缓止住了他耳道内的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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