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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不还_不若的马甲【完结+番外】(70)

  白冤在心底松了口气,这才扫一眼旁边的李流云:“摸出来了吗,我有没有乘机害他?”

  李流云不动声色撤了手:“听风知昨日冒死救你一回,我想你也不会乘机加害于他。”

  白冤冷冷一笑,直起身:“我看你这人,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眼儿比这瞎子还多。”

  李流云并不反驳:“仁者见仁,不过还是多谢你施予援手,才保住听风知不至于双耳失聪。”

  失聪就不会再是听风知了,李流云是知情者,到那时,周雅人的下场必将凄惨。

  他走投无路,薰目为瞽,以绝塞众虑,然后甘心在大牢里做个盲臣,费尽心机才在末路挣出这条转机,若是聋了……

  又聋又瞎是为废物,没有半点利用价值,那么留给周雅人的只剩死路一条。但他连死都没办法一了百了,还得流放下一世重蹈覆辙,继续他没完没了的因果报应。

  白冤看周雅人的目光难得露出一丝悲悯。

  为了找一个陆秉,他是真豁得出去,甚至连自身都不顾了,至于吗?

  然而周雅人的所作所为告诉她,至于。

  之后的几日中,他稍一恢复听觉,就会立刻调动神识铺出去,在一切风吹草动中寻找关于陆秉的蛛丝马迹。

  但是陆秉就好像从北屈销声匿迹了般,音讯全无。

  周雅人面无人色,脸皮甚至比棺材里即将下葬的陆老爷子还要惨白。

  白冤从不试图阻拦一个顽固的人,只偶尔隔着窗户冷眼旁观,随他去折腾,折腾到精力耗尽,耳边再也听不见半点声音,他才肯善罢甘休,力倦神疲的倒下去。

  每当这个时候,白冤还是会看不过眼,她将酒坛子一撂,从铺着青瓦的屋顶落入房内,点燃灯火,打算再替他扎几针。

  谁知这次周雅人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白冤一靠近,他就闻到一股醇香的酒味:“你喝酒了?”

  白冤自顾在豆大的火苗上烧银针,没回应,回应了聋子也听不见。

  周雅人说:“桂花酿,是祖母亲手酿的。”

  白冤烧针尖的手一顿,因为这坛酒确实是她从陆家地窖下扒出来的,闻起来醇香无比,索性就不问自取了。

  而且主人家双双躺在棺材里,她也问不上谁去。

  周雅人掀开眼,目无一物地望着虚空,自语似的开口:“还在长安的时候,陆家的院子里种着一棵伞盖大的桂花树,每到花开的季节,祖母就会让陆秉去采了桂花来酿酒,或做羹汤,也做桂花糕,总少不了给我留一份。”

  他说:“老人家的手总是香的,桂花的香。”

  周雅人眼珠迟缓地转动,定在白冤脸上,才算落到了实处,他问:“还有吗?”

  白冤搁下银针转身出屋,没多久拎进一坛子酒,重重执在他面前。

  周雅人摸索着撑起身,揭开酒坛封口的盖子,醇香的酒气扑鼻而来,闻着就差点醉了。

  他没用茶碗,抱着坛子仰头豪饮几大口,却如同饮刀,酒液辛辣割喉,一路横劈入胃,要见血封喉似的,又在肺腑点燃一把烈火,五脏六腑都在灼烧。

  这滋味相当不好受。

  其实周雅人鲜少饮酒,几乎不饮,但是陆秉喜好这一口,也总用酒肉招待各路朋友。陆秉当年在长安,确实交过一帮酒肉朋友,总拿自家祖母亲手酿的这坛桂花酿出去炫耀。

  因此第二年,祖母又收了街坊邻里院中的桂花来给他酿酒。

  所以他说:“这是祖母给陆秉酿的酒。”

  周雅人知道,老人家最放不下这个孙儿,烧香拜佛时从没求过大富大贵,求的全是平平安安,甚至给周雅人也求过一个平安符,跟陆秉随身携带的那个一模一样。

  周雅人狠灌几口酒,他若找不回陆秉,老人家泉下有知,如何能够瞑目?

  事发后周雅人不是没有询问过衙门里的人,陆秉或者伯父祖母在北屈有没有跟人结过怨?所以才会招来杀身之祸。

  黑子说:“干我们这行的,难免结怨,对审判不服的,怀恨在心的人多了去了,但是过了那么久,也没出过事儿,至于老爷子和祖母,是从未跟人结过怨的。”

  “过了那么久没来找事,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报复?”李流云道,“虽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远了不说。”周雅人哑声道,“陆秉现在办的这起案子,才是最危及性命的。北屈接连发生命案,包括沈远文一家,皆被痋虫血蛭吸干血肉。而我怀疑痋师是陈莺,陈莺也正在这个时候藏匿了起来,衙门里的人找不到她。”

  “对,头儿让我们去找陈莺,但是她已经不在客栈了,头儿还带我们去过沈家的灵堂,都没找到人,没承想头儿会无意间撞见她,结果被她身边一个戴铁面具的人捅了一刀。”这还得了,黑子说,“于是头儿连夜将我们这帮兄弟召集起来搜捕陈莺,挨家挨户地搜。”

  周雅人低沉到沙哑:“兴许就是这样把人逼急了,陈莺无处可藏,直接杀到陆家来,拿陆秉开刀……”

  黑子浑身一怔,手里的刀差点端不住。

  更何况周雅人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陆秉,人若不是死了,就是不在北屈城内了。

  一同销声匿迹的还有陈莺和那群披着人皮的罔象,周雅人很难不怀疑,陆家遇难之事跟他们没有关系。

  周雅人就这么一边推想一边豪饮,一坛子桂花酿很快见了底。

  他应该跟陆秉一起回来的。

  他当时若是跟陆秉一起回来,一切或许就可以避免。

  他为什么没有跟陆秉回来,周雅人陷入前所未有的自责自怨中。

  白冤倚在桌旁,跟一个又聋又瞎且意志消沉的人搭不上话,待周雅人自己把自己放倒了,她才不慌不忙的近身上前,在油灯火苗上燎热银针往他耳侧的穴位上扎。

  许是酒劲上头,周雅人原本病入膏肓似的白脸上爬了几分薄薄的血色,嘴唇也添了红润,颇有几分回光返照的活气,总算不再一副死相了。

  第54章 不当人 杀人其实是件体力活儿

  一夜之后, 周雅人稍加恢复了些许听觉,就又开始新一轮的寻觅。

  白冤照旧坐在青瓦上,冷眼旁观地看着一群代替陆秉披麻戴孝的衙役,正忙前忙后地布置灵堂, 并张罗着若找不回来陆捕头, 就替陆家二老下葬。

  凡事讲究入土为安, 他们好像个个都跟这家人感情深厚, 跟陆秉感情深厚,时不时还会在两尊棺椁前痛哭流涕一场, 真真像一群痛失至亲的孝子贤孙。

  周雅人没出来哭, 他只是一个劲儿的消耗自己,把那双瞎了不知多少年的眼睛熬得通红, 看上去也和这群哭红眼的衙役没什么区别。

  这不由得让白冤想起那个叫陆秉的青年,跟她仅仅有过几面之缘, 从未深交,只隐约记得有些咋呼,性子比较跳脱……

  唔, 似乎还挺热忱, 白冤想起来,他临走时塞给周雅人一两碎银,是替白冤续客栈的房钱, 虽然说是为了报恩——知恩图报也是一种美德。

  白冤麻木地扫过凄凉的灵堂, 胸腔里似乎没有心, 而是装着块结了坚冰的寒铁。见过的生死多不胜数,白冤觉得事不关己,实在很难动容。

  她移开目光,透过窗棂瞥见周雅人。

  如果继续放任周雅人无休止无节制的折腾下去, 他的耳朵迟早会彻底聋掉。

  白冤本不想多事,不想干涉,却又一次次替他施针,这已经算干涉多事了。

  她应该转身就走,何必耗在这里。

  白冤当然走过,却总在踏出北屈城垣的时候刹住步子,好像身后有双手突然拖住了她的双腿,有个声音哀求似的说:帮帮我。

  然后又把她拖回到这座挂满白孝布的灵堂小院。

  可不就是被他拖着么,周雅人在她血脉中下的禁制还未解除,等同于缚住了她的手脚,天高地阔,她没办法自由来去。

  但她更没义务陪周雅人在这儿耗,于是白冤忍不住开了口:“你再这样下去,非但找不到人,你也会沦为一个又聋又瞎的废物。”

  也许这句不冷不热的话起了疗效,不多时,周雅人便将铺出去的神识缓缓收束回笼,总算没有耗到精疲力竭失去意识。

  白冤诧异了一瞬:居然肯听?!

  周雅人在一阵耳鸣中想:七日了,他和太行道以及衙门的官差一起找了七日,陆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二老即将下葬,如果陆秉活着,怎么可能不回家?

  陆秉如果活着却不回家,是不是被挟持了?

  周雅人其实一直耿耿于怀那辆驶过窗台的马车,那隐约飘散的血腥气,后来总让他觉得是陆秉身上的血气。

  与此同时,黑子快马加鞭,十万火急驰入城门,卷起长风,刮到陆家院外时几乎来不及勒住缰绳,手忙脚乱地从马鞍上摔下来。他没顾得上站稳,就这么横冲直撞推开院门,闷头撞到周雅人跟前,举起一块玄色铁牌子急喘不已:“大……大人,腰牌……头儿的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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