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啊。”
白冤:“方大姐呢?”
他们俩这一来一回地换着人名,问得妇人有些愣,迟疑着摇了摇头。
周雅人:“马尖嘴呢?”
妇人还是摇头。
白冤:“摇头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没见过?还是不在家?”
妇人:“不知道,也没见过,都不在家。”
周雅人:“你多久没见过他们了?”
妇人:“好、好些天了吧,我记不得了。”
白冤:“除了他们四个,村子里还有谁不见了吗?”
妇人戒备起来:“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认识他们,又打听这些做什么?”
“村子里很安静啊,”白冤四下一扫,“这些天突然消失了不少人吧?”
妇人惊愕:“你——你如何知道?”
白冤不回答她,自顾询问:“剩下的是不是人人自危,不敢出门?”
妇人胆怯地后退一步。
白冤精准拿捏:“因为心虚?”
妇人掩饰般强装镇定:“谁、谁心虚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娘,我们赶紧回去。”
白冤并不阻拦,盯着妇人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低声开口:“人这一辈子,谁没做过几件亏心事。”
周雅人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曹大力说,封口村的男人欺辱梁桃花,女人也打骂她。”
“所以债主找上门,封口村人人自危。”
第73章 讨债鬼 那么,就从这里开始吧。
小丁瓜一门心思寻亲, 装不下别的事情,他胡乱抹掉眼泪鼻涕:“既然马车出现在这里,那我爷爷他们是不是也在附近?”
白冤朝前头的妇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要不你再去问问?”
于是小丁瓜转头追上去, 边追边进行了一番死缠烂打地询问, 得到的回答依然是马车上没人。
白冤需要小丁瓜这副纠缠的劲儿去拖住对方, 然后趁妇人要扶老人进门前伺机开口:“小花怎么死的?”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将妇人镇在了原地:“你们是什么人?问这个干什么?”
白冤:“受人之托, 来打听一下梁桃花因何而死。”
妇人推了推老人后背,让其进屋去, 转而探问:“受谁之托?”
冤死之人, 白冤道:“如果不尽快查明真相,等梁有义慢慢追查, 挨个儿盘问,怕是会牵连更多的人。”
王三虎被梁有义折腾死了这个消息还没从衙门漏出来, 甚至白冤是第一个知情者,在王三虎断气的瞬间被死冤召过去报丧,冤屈化作定契加诸于身, 她不能置之不理。如果冤孽太重不去化解, 很容易致使她心神不宁,性情癫狂,无论如何, 她还是想尽可能地理智一点, 体面一点。
村子里人心惶惶, 妇人显然也在忌惮梁有义突然上门找麻烦。
白冤观其面色,状似无意道:“到时候欺负过梁桃花的人,怕是都落不着好……”
妇人果然心神不宁,接话道:“害死小花的王三虎, 不是已经抓起来了吗?!”
半月前小花的尸体从乱葬岗挖出来,死因就在村子传开了,封口村所有人其实早就心知肚明,都暗中揣测是王三虎作孽。之后衙役来村子走访调查,她也是这么交代的。
谁知道那原本无亲无故的傻子会突然冒出来个爹,那爹还在县衙里头当差,长相可谓凶神恶煞,绷着一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狠样子,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谁见了不害怕。
除了何老四、孙小娘、方大姐、马尖嘴,村子里还失踪了好几个男人,就是接连莫名其妙地失踪,怎么找都找不到。而这几个男人,明里暗里的,好像都跟小花有点不清不楚。于是乡亲们开始猜测,是不是梁有义起了报复之心把他们给掳走了。
失踪者的家属便自发去寻,自然是没寻着人,反而是那凶神恶煞的梁有义,隔三岔五会来封口村转悠。
妇人说:“他腰里插一把长刀,手一直把着刀柄,做出一副随时要拔刀砍人的架势,吓死个人啊。他每次来,也不跟任何人说话,就满村子晃荡一圈,然后突然站在某家窑舍前,不错眼珠地盯着看。”
周雅人问:“看什么?”
“看人,看鸡,看狗,什么都看,窑舍里有什么他看什么,一句话不说,就这么直挺挺地盯着看,那眼神,看得人毛骨悚然,”妇人一提起这场景就心头打怵,“有些顶不住他那种眼神的,鼓起勇气想问他有什么事,他也不搭腔,光直勾勾盯着你,盯到大家心里头害怕,只能匆匆进屋插门躲起来。”
时不时的,村子里便会少个人,大家自然而然就要怀疑到梁有义头上。好像他白天过来踩点,就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偷人,哦不,掳人,大家防不胜防,不知道下一个将轮到谁。
这么听上去,不禁让人想起那句会咬人的狗不叫,可见这梁有义是个闷声干大事的狠人。
他什么都不需要说,单人提刀往那一杵,就让满村子人心中生怖——因为他是那痴傻姑娘的亲生父亲,是突然间杀到封口村的讨债鬼。
妇人愁眉苦脸:“那些被他抓去的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周雅人:“这么多人失踪,大家没想过报官?”
“怎么没报,报了也没用。”妇人叫苦不迭,“那梁有义在衙门里当差,官府肯定是要包庇他、给他撑腰的呀,当官的说咱们拿不出证据就是诬告,去衙门的乡亲当场就被打了几大板子,屁股都打开花了,谁还敢去硬碰硬,咱们这种小老百姓,怎么跟官斗?!”
妇人说到此,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没有旁人,压低声音道:“所以待那姓梁的牢头再来村里时,合计好的十几个村民把他团团围堵起来,让他放人他不放,依然用那种毒蛇猛兽一样的眼神盯人,当然就打起来了。”
周雅人:“十几个人打一个?”
妇人强调:“他有刀,又是练过的,大家要是不团结起来,根本拿他没办法。”
白冤:“团结起来就赢了?”
“肯定的啊,两边打起来,必然是要头破血流的,要不是给姓梁的打晕过去,大伙儿很难按得住他。后来洪老爹出主意把他绑起来,再慢慢审问他把人掳去了什么地方,可这姓梁的咬死不松口,牙关咬出血都不吐一个字,那凶狠劲跟条待宰的狼一样,去审他的人见了都怕。”妇人道,“我当时就在最外头看了几眼,没敢靠太近,第二天大清早就听见村民嚷嚷着喊,那姓梁的跑了。他跑了不说,洪老爹的小儿子也跟着不见了踪影,肯定又是被姓梁的给掳走的。他女儿是个傻子,他就是个疯子,他那傻女儿死了关我们什么事,他凭什么到处祸害人。”
白冤挑眉:“怎么不关你们的事,那曹大力明明在公堂上招认,封口村的人,没一个善待过那个傻子。”
妇人脸色陡然转阴,满腹怨愤:“他曹大力才不是个好东西,就是他作孽作歹,把那遭瘟的傻姑子带进村,才把村子搞得乌烟瘴气。好了,现在出了人命,那傻子亲爹找过来算账,大家都跟着他遭殃,全是他曹大力害的。”
周雅人敏锐道:“他做什么歹?梁桃花怎么说也是被他所救……”
“他当然这么说。”妇人嗤鼻道,打心眼儿瞧不起曹大力,“谁不知道他曹大力是个鳏夫,又穷又丑又抠搜,一把年纪讨不到媳妇,村里头连守寡的都看不上他,能不想婆娘么。我听说的可是他赶脚的时候,在瓦塘一片茂密的蜀秫地撞见有人在干那种事,曹大力就猫在暗地里偷看。”看着看着,自然就受不了了,浑身热血都往下腹涌,妇人说,“再加上他当时喝了几口酒,精虫上脑,拎着榔头就冲出去把那个男人敲晕过去,然后解了裤腰带迫不及待地往那女人身上扑。完事后才发现那女人是个脑子有问题的痴呆,于是曹大力就把那傻子给带了回来,白捡个不要钱的媳妇。”
那傻子被带回来之后,曹大力接连好几个月不出门赶脚,天天关门闭户地窝在家里捣鼓,那傻子便不分昼夜的天天叫唤,过来人谁听不出来曹大力在干什么。
白冤和周雅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后者开口问:“这件事你听谁说的?”
“王三虎呗。”
白冤刨根问底:“王三虎又是从何得知?”
“那谁知道,好像是曹大力喝多了,自己讲出来的。”
反正经王三虎口头转述,讲得下流又露骨,说那躺在野地里的女人嫩生生白花花的,摸上去溜光水滑,一掐一个红印子。傻归傻,但是滋润啊,因为傻子不懂廉耻,所以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傻子言听计从,再加上小花本身有几分姿色,于是王三虎也眼馋上了。
难怪梁有义怎么都不肯放过曹大力,想必也是听了这些话,一时间很难分清孰是孰非。
“他自己说出来的,酒醒了就没胆子承认。要我说,罪魁祸首就是他曹大力,结果他却被官府放了,现在也不知道躲到了什么地方。当然,害死小花的人是王三虎,已经被官府抓了,冤有头债有主,姓梁的应该去找他俩报仇,三番五次来找别人的麻烦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