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呈玉道:“如果您希望儿子有一段美满的姻缘,就去做。”
未等汪明漪答应,他已经安排好她的行程,“到了之后,先去拜会郁夫人,之后再去向方家人致歉,我会让人给您备一份礼,见了方家人,就说他们的订婚成不了都是我的错,如果方家人不满,就来找我的麻烦,我在京城虚位以待。”
汪明漪想,方家人大概不敢来寻他麻烦。
叶海英再不满,也不敢直接找到商呈玉抱怨,不过是悄悄在她耳边埋怨几句。
抱怨商呈玉,方家哪里敢呢?
就连她这个当妈的都不敢抱怨商呈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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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向熙睡醒之后,床侧已经空了。
床边柜上留下一枚信筏,字迹清峻劲拔,龙飞凤舞,字句清晰写明他不告而别的原因,然后还写了大概的回归日期。
——明晚。
他也不怕猝死
容向熙垂眸看完,将信筏收起来。
她起身去舆洗室刷牙洗脸。
李璟早就等候在舆洗室里,亲自替她挤好牙膏,将牙刷递给她,说:“两个小时后,徐大使会来酒店看你,应该是关于跟革命卫队生意的最终处理方案有关。”
容向熙“嗯”一声,“徐大使是鸽派,处理方案应该比较温和。”
李璟道:“温和就代表咱们这边吃亏。”
容向熙说:“为国家吃亏是我们身为企业家的荣幸。”
“你不是资本家么?”
容向熙动作微顿,笑了,“在M国,我是资本家,在国内,我可是企业家。”如果她再努力一些,可能会在“企业家”前面再盖上“人民”的帽子。
容韶山可是终其一生都没得到这个称谓。
容向熙洗漱完,走到梳妆台前上妆,李璟已经等候在梳妆台前。
他俯身,在她到来前一秒,轻轻将椅子从桌底拉出。
“你的变化好大。”容向熙坐下,眸光望着镜中李璟英俊的脸。
李璟的身体微低,修长的指尖从她发间穿梭而过,他在为她梳发。
“你喜欢这样的改变吗?”
如果她没有跟商呈玉开启这一段半尴不尬的所谓“包养”关系,她会很反感贴身助理跟自己行为暧昧,但现在则完全不同——
或许,她需要一个人来制衡商呈玉。
敛眸,她又改了主意。
”我心疼。”
“那是不反感。”李璟笑了笑。
容向熙转过头,她不再通过镜面观察他,而是转身直接看着他眼睛。
“我身边的这些人没有人可以斗得过商呈玉,我不想你介入这段复杂的关系中。”她不能让李璟成为她跟商呈玉斗法中的炮灰。
“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容向熙温和说:“当然。”
李璟怔然,这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答案。
“我也知道你自己不知道你喜欢我。”容向熙柔声,继续道。
他自己不知道,她便可以装傻。
“我现在知道了。”李璟轻轻扯了扯唇,“可是太晚了。”
“并不晚。”容向熙仰眸,直白说:“因为这段感情,关键点不在你知道不知道,而在我喜不喜欢。”
“我不喜欢你,你或早或晚知道都没有用。”
李璟沉默一会儿,半晌,“我想,我该去准备你跟徐大使会见的材料了。”
他那一颗春心被容向熙短短几句话摧毁得不成样子,又变成高效冷淡的人工AI。
容向熙笑,“去吧。”
容向熙刚刚打扮好,徐大使便提前到了。
容向熙在茶餐厅招待他,温柔和善。
她摆出的模样,好像不是杀伐果决的容家话事人,只是一位温婉柔和被迫坐在这个万众瞩目位置上的小女人。
徐大使当然知道她是伪装,就譬如精明强干的商载道总是以一副和蔼的老农民形象见人一般。
不过,她这样柔和的模样却是要比强势的样子更顺眼。
无声间,心底的防线慢慢压低。
“在正式的会议召开前,我想提前告知容董跟伊方交流的成果。”
会议上洽谈的往往是既定成功的事情,而阻碍成功的因素,早早便在会前的各种磋商交流中抹平。
容向熙望见徐大使温煦的神情,心底的警铃蓦然奏响。
她意识到,这个所谓的“交流成果”是让坤泰集团吃亏的结果。
果然,刚坐下,徐大使眉目中露出些许歉意,“碍于国家战略,伊方跟美方私下交流的事情暂时不要声张,项目暂停,但人员和设施不要往回挪,先保持静止状态,等待国家的进一步谈判。”
不声张泄密的事情,便意味着伊方不会因泄密的事情给坤泰集团任何赔偿。
不开工却要保持人员和设施留在伊方境内,这便意味着坤泰集团要白白付出劳务报酬和租金却没有任何产出,空费成本。
容向熙心底的思绪千变万化,神情却没有表露。
徐大使说:“委屈你了,国家方面会给予补偿。”
容向熙说:“当然不会委屈,坤泰集团也不需要任何补偿,我父亲在任的时候,一时意气做了很多有愧于国家的事情,我这个当女儿理当把未尽的责任担起来。”
容向熙没有急于喊假大空的口号,这未免显得虚伪,只是将话题引到容韶山身上,她不希望上层以对待容韶山的态度对待她。
徐大使笑起来,“你父亲确实年少轻狂过,当然那个时候老领导也在世,不过后来,你父亲便是很有担当的企业家了。”
这个所谓的有担当,也只是不跟国家作对,表面上逢迎国家政策,真让他出一点血,他是不愿意的。
这一点上,他的女儿比他强得多。
徐大使深深望一眼容向熙。
“我本以为劝说你要千难万险,没想到这么容易。”
“还是您劝的好。”
徐大使大笑,“你这话就虚伪了!”
容向熙见气氛轻松起来,示意佣人摆上茶点,“这是您家乡的小食,希望您吃得习惯。”
徐大使捏起一块糕点,尝了尝,不吝赞赏,“不错,家乡的味道。”
“不过,在这里吃还是不过瘾,回国后,我邀请你和郁书记还有杨书记一起吃。”
徐大使任期将满,不日回国,显然前途辉煌。
他口中的郁书记自然是郁怀亭,杨书记——
容向熙心底涌出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我的荣幸。”她敷衍过,没有明确答复。
她想如鱼得水,却不想贸然进入任何一个派系中。
她身上烙下最深的印记是商载道的前孙媳。
她觉得这个烙印很好,暂时不想抹除掉这个痕迹印上另一个痕迹。
佣人轻轻敲门,走到茶餐厅,似乎要汇报,但见徐大使在这里,又欲言又止。
徐大使察言观色,欲起身,“我避一避。”
“您千万别。”容向熙赶紧拦住他,瞥一眼这位没有眼力见的佣人,话说得很柔婉,“什么事啊,直说就好了,这里没外人。”
佣人是酒店配备的,没什么眼力见,更何况收了那位年轻英俊先生的红包,忙不迭入内想完成任务,没想到被女主人瞥过来这样清冷的一眼。
仅仅这样一眼,她脊背生寒,心脏陡然捏住,整个人被恐惧感攫取。
“是、是一位姓傅的先生,明晚请您到海湾庄园参加舞会。”
海湾庄园是德黑兰单独开辟出的富人区,里面住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超级富豪,只有在那个地方,男士才有饮酒的自由,女士也有不披黑纱的自由。
容向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位冒失的佣人离开后,徐大使含笑道:“这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模样倒让我想起一个人。”
容向熙配合问:“我认识?”
“是你那位妹妹。”徐大使对容二小姐有很深的印象,毕竟如此不拘一格的千金满京罕见。
容向熙笑意微浅,“确实挺像。”
“傅家是南境傅家?”
容向熙不确定这个问题是徐大使自己想问还是替他身后更加位高权重的人问,谨慎回答,“是。”
徐大使说:“容家跟傅家不一样的,傅家看起来势大,不过上面有意纵着来平衡境外势力,容家可不一样,容家源远流长,是肱骨,容小姐与傅三公子走的路径也终究不同,他更着眼于海外的一方天地,而你的根基和未来,始终在这片土地上,是要与人民同行的,我希望在未来冠于容董人民企业家的称号。”
容向熙忙推辞道:“您高看我了。”而后,她又柔和笑,“但我愿意朝着这个目标努力。”
话落,她又恳切说:“既然您已经知道傅三公子明晚邀请我到海湾庄园的事 ,明天晚上,您愿不愿意陪我一起一探究竟呢?”
徐大使诧异,“可他只请你。”
容向熙看出他眼底的满意,再接再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您就答应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