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暗阁外排满了人。
云思浅置身于队列之中,她心若擂鼓,注视着佟颜逐一清点的身影。随着佟颜对照名册上的名字,云思浅的呼吸亦随之变得急促。
男人低沉嗓音在周遭回荡,让人本能畏惧,佟颜终于完成清点,将名册呈给旁侧的魏陵州。
云思浅的心仍旧悬在半空,脑海中不断浮现魏陵州翻阅名册的场景,他的目光在队伍间穿梭,搜寻着任何可能的疏漏。
在场暗卫们屏息凝神,男人以上位者的姿态,俯视着所有人,合上名册的一刹那,她顿感寒意袭来,不给一丝喘息的功夫,忽然一阵尖叫声响起。
只见一个暗卫胸口被匕首穿刺,成为尸体。
尸体坠地的瞬间,背后出现朗缨的脸,她的手沾满血腥,还保持着持刀的姿势。
魏陵州微微颔首,随即燕东广一声令下,几个暗卫还未来得及交换眼神,想要奋起反抗,却被暗器击中,脸上出现黑斑,蛊毒乍现,纷纷束手就擒。
云思浅恍然大悟,方才的虚张声势,无非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诡计。魏陵州早已知晓暗卫中潜伏着细作,于是清点名册捉人,迅速精准揪出内鬼。
忽然,她“嘶”了一声。
众人闻声望向她,云思浅缚着双眼,她看不见魏陵州的目光,只能靠听觉和感知判断周遭的氛围,她只觉得窒息压抑。
良久,魏陵州驱散了暗卫,掣出寒月刀,随手杀了两个刺客,随即吩咐燕东广将剩余刺客锁好,在佟颜的搀扶下,她也一同进入暗阁。
看着刺客被拖进审讯室,佟颜阻止她:“阿浅,别进去。”
云思浅不明白:“为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佟颜的呼吸声充斥着诡异感,云思浅欲言又止,紧接着审讯室传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她们很清楚,魏陵州正在对刺客用刑。
作为曾经的暗厂指挥使,她也没少审讯过其他人,讲道理应该习以为常,可今夜的叫声,她却觉得异常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审讯室的门开了。
云思浅跟着佟颜走进去,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导致胃里恶心。
她本能捂住肚子,扶着墙壁,半跪在地上,一边发抖,一边止不住干呕。
听到痛苦的呻吟声,还有朗缨和燕东广在低语,云思浅便知方才他们也在这里,看着魏陵州虐待这些刺客。
是审问出什么来了吗?
云思浅不明白都这么晚了,为何魏陵州还让他们留在这里。
她直起身子,站在那里,透过缚带可以看到几片残影,只见昏暗的光影下,男人向她靠近。他沉声道:“眼熟吗?”
云思浅下意识摇头,魏陵州意识到她看不见,随即掌心拎起一只包裹,小心翼翼地拆开,紧接着一声沉重的闷响,清脆的刀锋与地面碰撞发出叮叮之声。
此声她一听遍知,是魏陵州赏赐的罡敖刀。这把刀是皇权的象征,更是传说中的神兵利器。
而这包裹,是魏陵州命人从她的行箧里翻出的。
云思浅猛地跪在地上,摸了摸包裹的布料,瞬间一顿。
罡敖是她亲手交给萧驭之的,为了防止他起疑心,只能如此。
至于这个包裹……
那日暗中给她包裹的女子,是云孟遥的宫女,声称里面的东西非常重要,需要亲手交给她,不仅如此,女子交给她之后,竟然立马自裁了!
云思浅担心落到别人手里,连拆开都没拆,再加上魏陵州并不爱翻她的私人物品,以至于她大意地以为包裹放在行箧里是安全的。
如今想想,这事确实蹊跷。
忽然,吊在刑架上的刺客哈哈大笑:“西澜王,这就是您培养的好暗卫,还不是要听陛下的话。”
另一个边呕着血,边说:“你以为高壑王会与你共事?高壑就是一条狗,只要我们皇上赏根骨头,他们就不会跟着你吃肉,西澜王,你吃了败仗,都不考虑原因的吗?你身边这个女人,早就与皇上暗中联络了,这把刀就是证据,哈哈哈哈——”
听闻这些指控,云思浅瞬间清楚了。
刺客招供时提及云思浅的名字,声称行刺失败是因为云思浅泄露情报,并指出她藏匿的包裹,是萧驭之赠予的。
似乎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而此刻,云思浅的背叛已然坐实,她恍惚地摇了摇头,这一切都像是一张巨网,将他们紧紧束缚。
只有一种结果,她被耍了。
萧驭之已经对她产生怀疑,那个宫女本就是萧驭之派来的,并不是云孟遥的人,欺骗云思浅这包裹可以在魏陵州面前保命,实则是丧命。
面前的男人长指滑过罡敖刀身,感受着那股冰冷的寒意,唇角凉薄地抽了抽:“阿浅,这就是你送本王的大礼?”
魏陵州从包裹中抽出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云思浅的名字,字迹工整有力。
拆开信封,信纸展开,萧驭之的字迹映入眼帘。
信中内容隐晦,字里行间却流露出浅淡的暧昧。
魏陵州面色凝重,信中不仅提到了军事部署的细节,还暗示了云思浅在军中安插了细作。这些细作如同亟待爆发的隐藏暗器,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魏陵州不禁想起与高壑王的那场战役,他们遭遇前所未有的惨败。敌军提前预知他们的战略部署,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打击。
在幽暗的灯光映衬下,魏陵州静心梳理着思绪。他深知,这不仅关乎一场战争的输赢,更是西澜命运的转折点。
他已经折损那么多兵马,眼里揉不得沙子,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对云思浅太过宽容。
得知萧驭之早已潜抵西澜的消息时,魏陵州极力压抑着那一股腾起的怒焰。
明明萧驭之离他这么近,云思浅居然瞒了他这么久,简直是守口如瓶!
与此同时,云思浅意识到自己落入了萧驭之精心设计的陷阱。
她开口,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那夹杂着怒气的声音,“东广,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女人关进审讯室,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见她!”
云思浅双拳攥紧,“噗通”跪下,她嗓音沙哑:“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怀孕了。”
冷漠的嗓音在坠入无尽的静谧,在场之人倒吸一口气,看她的眼神满是震撼。
魏陵州愣了一下,很快又变了脸,冷冷地命令:“带下去!”
见他的态度决绝,朗缨和燕东广急忙上前劝说:“陵州,我觉得,还是应该先查明真相。”
朗缨说:“她之所以没有告诉你萧驭之的到来,是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害怕你生气,所以想一个人承担。”
燕东广也点点头,坚定地表示:“说得对,阿浅曾告诉过我,你是她唯一的主上,这一定是个圈套,大概是萧驭之看出云思浅不愿配合,才故意使用离间计。”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劝说,魏陵州的怒火依旧无法平息。他怒斥:“你们两个滚出去!她明知道萧驭之来了西澜,却知情不报!难道这一切不是他们的阴谋?说不定郑杨的死,她也参与其中!”
云思浅咬紧下唇,猛地握住魏陵州挥向自己的手,两人僵持片刻,他松手的一霎,她被狠狠甩出三米远。
她看不见魏陵州湿润的双眼,因为她的视野一片鲜红,两行血滑落脸颊,浸透了白缚带。
燕东广和朗缨试图解释,但魏陵州显然听不进去,他们站在一旁,看着这场针锋相对的怨侣,无言以对。
只见魏陵州步履沉重地走近云思浅,光如刀般锐利地盯着她,低沉地问道:“你确定这孩子是我的吗?”
他的步步紧逼,似乎是在追问他想要的答案。
云思浅坐在冰冷的地上,心底埋葬已久的悲凉在骨血中蔓延。她知道魏陵州怀疑她与萧驭之勾结,甚至怀疑她腹中的孩子并非他的骨肉。
萧驭之的再次出现,令魏陵州措手不及。
属于他自己的阴阳合欢蛊种在她身体里,只有她的身体背叛他,才会受到蛊毒的折磨。
再看看云思浅如今衰竭的样子,明显是蛊毒发作多次,他脑海中闪过一丝可怕的念头:难道是阴阳合欢蛊的反噬?
愤怒和痛苦填满了心脏,那种被背叛的屈辱感。尽管极力克制,理智仍在摇摇欲坠,他几乎要发疯了。
听着魏陵州几近失控喘息,云思浅跪在地上,一只手护住肚子,另一手紧握着魏陵州的手:“陵州,我可以嫁给你吗?”
看着苦苦哀求的云思浅,魏陵州心中五味杂陈。他沉默了片刻,冷冷地道:“给我个理由。”
声线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云思浅血泪更重,唇缝微启,颤抖地说:“我爱你。”
第69章 暴风雨前(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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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陵州顿了良久,放下寒月刀,伸手触碰到云思浅的缚眼带,上面留有一抹血红,湿漉漉的。
她看不见他的脸,却能听到男人隐忍的气息,随即他说:“东广,带她回蛊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