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懂了,她在思考他们的未来。不是一个月,不是短暂的露水情缘,而是更远、更久的以后。
但他还是道:“没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 褚羽不服气。
“没人成功过。”语气淡淡。
“那我也要试!”她站起来,眼眶发红。
照野沉默了很久。
久到褚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突然抽出匕首,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掌纹滴落。
褚羽飞速跑过去,慌忙拿梳妆台上的瓷瓶接。
“够了吗?” 他声音沙哑。
“够了够了!”褚羽赶紧抓住他的手腕,焦急地去找纱布“你真是的,割手指就行了啊,手掌伤了你还怎么握刀?”褚羽边给他缠伤口,边嘟囔着。
照野没有回答。他只是垂眸看她,看她泛红的眼尾,看她咬出齿痕的下唇,看她因为心疼而微微发抖的手指。
褚羽低着头,专注地为他包扎,丝毫未觉他的目光已渐渐变了质。
直到一抬头,正对上照野的眼睛。那双总是冷冽的黑眸此刻暗得吓人,像是饿极的狼盯上猎物,带着赤裸裸的侵略性,烫得她心跳陡然加速。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未散的血腥气,近到他的呼吸拂过她的鼻尖,烫得她耳根发麻。
她的呼吸瞬间停滞。喉间不自觉地滚动,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袖。
空气变得粘稠而炙热。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可……预想中的触碰却迟迟没有落下。
“闭眼干什么?”
照野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明显的戏谑。
褚羽猛地睁眼,正撞见他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顿时涨红了脸。
“谁闭眼了!”她羞恼地推开他,却因为力道太大,自己反而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照野眼疾手快地扣住她的腰,一把将人捞回来。他的手掌贴着她的后腰,温度透过衣料灼烧着她的肌肤。
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等你研究出解药,我再考虑。”
灼热的吐息烫得她一个激灵,待反应过来,登时炸毛:“凭什么是你考虑?该考虑的是我才对吧!你到底搞没搞清楚?!”
“不是你一次次非要缠着我的吗?”他挑眉。
褚羽不服气地抵他胸膛,却摸到一片滚烫,“明明是你...……”
“我怎样?”
“你….你一次次来救我,顶着那张脸、那副身材在我眼前故意晃悠,就是你!就是你故意勾引我!”褚羽红着脸强词夺理。
照野被她这颠倒黑白的说法逗笑了,是谁第一次见面就扒他衣服来着?是谁趁他毒发偷亲他?现在倒会倒打一耙。
他余光瞥见窗外渐暗的天色,忽然将人抱上床。
褚羽被吓了一跳,揪着他的衣领紧张得不行。
“赶紧洗澡睡觉。”
说完,他转身就走。
徒留褚羽一个人坐在床上,心跳如擂鼓。屋外传来渐远的脚步声,她缓缓抬手捂住发烫的脸颊,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话。
“混蛋......”她小声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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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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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时,留在霹雳堂分舵的朱绛此刻成了绝对的焦点,也是那低气压的源头。
她并未做什么,只是慵懒地坐在廊下石凳上,就让所有弟子如临大敌。
他们握着兵器的手心全是冷汗,远远地围成一个半圆,警惕地盯着那道绛红的身影,
整个分舵,唯一不受这恐怖气场影响的只有紧紧挨着朱绛坐着的碧青。少女正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布巾,蘸着清水,一点点擦拭姐姐那沾染了风尘和……不知名暗红色痕迹的指尖。
朱绛的身体依旧有些僵硬,任由妹妹擦拭。
她垂着眼帘,长睫遮住了眸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只有在碧青不小心碰到她指关节处一道陈年旧疤时,她的指尖才会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一下。
雷煜站在院门口,看着这诡异又和谐的一幕,悄悄抹了把额角的冷汗。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无害、最阳光的笑小心翼翼地踱步过去。
他清了清嗓子:“那个,右使大人,这易容所需的物件儿……胭脂水粉、衣裙首饰之类的,我们霹雳堂虽然粗鄙,但也还有些门路,要不我这就让人去给您置办齐全?保证让‘红玉姑娘’艳惊四座,迷得那姓陈的找不着北!”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朱绛的脸色,随时准备抱头鼠窜。
“多事。”朱绛冷笑,
碧青笑了笑,替自家姐姐道谢:“谢谢雷少主,但我们已经麻烦霹雳堂很多了,你再卷进去太危险了。”
她在金玉楼待了那么多年,最是知道那些家伙是有多么得睚眦必报。雷煜收留她本就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她们不能再麻烦人家。
“这有什么?计划是我提的,善后工作自然要做好。若是功亏一篑我还怎么向褚羽交代?”雷煜不赞同。
听到褚羽的名字,朱绛突然恶劣一笑:“怎么?你也喜欢她?”
雷煜被那猩红的眸子盯得发毛,下意识问:“谁?”
“呵,还能有谁?那个漂亮得不像话,脑子却不太灵光的傻丫头啊。”
雷煜这才反应过来她在说褚羽,脸瞬间涨得更红,几乎是跳起来反驳:“我们是朋友!”
“朋友?”朱绛一脸玩味,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为了一个朋友就敢对上金玉楼?雷少堂主,你这‘朋友’二字的分量未免也太重了些。一个男人,和一个绝色女人,哪来的什么纯粹的‘朋友’?不过是皮相惑人,心里藏着些见不得光的龌龊念头,想从她身上捞些好处罢了。她的容貌,她的神秘背景,还有……暗天盟左使那疯子的庇护,哪一样不让人心动?”
“胡说什么?!”
雷煜突然挺直脊背,少年人的热血冲上脸颊,似全然忘了朱绛的恐怖,直接迎上她的目光说:“褚姑娘是世间难得的敞亮人!她教我那些天地道理、世界规律可没藏私!她信我,我便护她!这跟皮相有什么干系?跟背景又有什么干系?!”
他胸膛剧烈起伏,用一种近乎逼问的语气道:“这江湖蝇营狗苟之辈太多,反倒衬得真心更贵!右使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话音落下,院中死寂。
弟子们吓得闭紧双眼,等着看他们少堂主被削成八块。
朱绛没有动怒。
她只是看着雷煜,看了很久。
然后她笑了,不是惯常的冷笑,而是带着几分玩味,觉得有趣的轻笑。
她突然朝雷煜勾了勾手指,像唤宠物般使唤他。
雷煜梗着脖子,硬着头皮凑近,鼻尖嗅到淡淡的血腥气混着药香。
“倒茶。”朱绛将空杯推到他面前。
雷煜愣了片刻,似乎没料到是这个要求。他迟疑片刻,竟真的提起桌上的青瓷茶壶。只是手抖得厉害,半壶茶都洒在了朱绛裙摆上。
“对、对不起!”少年人有些紧张,下意识去擦,却被朱绛冰凉的手指按停。
“怎么?少堂主连杯茶都端不稳?”她说着,指尖悄悄划过他的手腕内侧。
雷煜猛地抽回手,急急辩解,“我….我那是被你吓得!”
“哦?我就这般可怕?”
她凑近了些,那双艳丽的眼直勾勾盯着雷煜,红唇近乎贴上他,姿态暧昧得能勾走任何男人的魂魄,
但她预想中的面红耳赤没有发生,雷煜被她突然的“亲近”吓得蹦了几丈远,结结巴巴甩下一句“我去买衣裳!”就溜之大吉。
碧青叹了口气,拉了拉自家姐姐的袖子,温声道:“姐姐,别吓他了。雷公子是好人。”
“好人?”
朱绛望着裙上茶渍嗤笑。
江湖哪有什么真正的好人?
不过都是些披着人皮的豺狼,为了活命、为了利益、为了那点可怜又可笑的欲望,互相撕咬,互相算计,趋利避害贪得无厌才是本性。
就连照野那个疯子,骨子里流的也是肮脏的血。
她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雷煜这块看似滚烫的“真金”,去碰一碰照野那块又冷又硬的“顽石”。最好是让那疯子也尝尝……被人捧出一颗真心,却又被狠狠摔在地上碾碎的滋味。
那滋味……一定很痛,很精彩。
她垂眸,看着妹妹清澈担忧的眼,那翻腾的恶念才被强行压下些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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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普通平房里。
水汽氤氲,一豆烛火在浴房内摇曳。
褚羽褪尽衣衫,踏入浴桶。温热的水漫过肩膀,她舒服地喟叹一声,向后倚靠在桶壁上。
隔着那层被水汽浸润得愈发模糊的窗纸,她能看见那道高大的身影就立在院中。
和上次不同,上次在客栈,他们之间只隔着一道屏风。她甚至能听见他擦拭刀刃的声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而如今,他背对着,连门槛都不愿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