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
他垂眸,视线恰好滑过她微敞的衣领,那起伏的曲线撞入眼帘……
“喂?!你看哪儿呢?!”
褚羽立马捂胸,瞪他。
照野收回视线,淡淡道:“你方才说,你是学生?”
“对啊!还是最好的大学呢!”她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自觉的得意,“就是被你吓唬的那阵子考上的!吓得我连学校都不敢去,还是考上了我的梦校……”
“梦校?你的……梦?”他咀嚼着这个词。
“对啊,还是最好的大学呢!我学飞行器设计。就是能载人飞天的机器,像鸟一样,但更大,能载人,能飞很远很远!我去年参加参加航模比赛还拿了省一等奖……”
她眉飞色舞,整个人都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照野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神采。那个总是娇气喊疼,会因为害怕粘着他不放的大小姐,此刻说起这些时,整个人都在发光。她的眼睛里有光,有火,有他无法理解的浩瀚天空。
照野抿紧了唇。那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问询被死死压回喉咙深处。
不需要问,答案就摆在眼前。
她更爱那个世界,爱她的梦想,爱上学,爱她的父母朋友…….远胜于他。
喜欢?爱?
这些字眼,从前与他绝缘,如今却成了蚀骨的毒。他发现自己如最初想的一样沉沦得越来越深,他舍不得再伤她,舍不得让她陪葬,如今……竟连她的不舍,也开始替她不舍。
等褚羽终于讲完,还沉浸在梦想的余晖里时,只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睡吧。”
说罢,他便不再看她,径自闭上了眼睛。
褚羽撇撇嘴,看着他“冷漠”的侧脸,心里有点小委屈。她明明说得那么开心,想跟他分享她的生活,他怎么能说睡就睡了?
她赌气地背过身,也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照野的指尖无声地抚过腰侧冰冷的刀柄。那触感,比她的体温更真实。
烛光摇曳,映着两个背对背的影子,一个委屈地揪着被角,一个在暗影中睁着眼,望着窗外看不见的深渊。
她的梦在天上,乘着风就能飞。
而他的路,在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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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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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羽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
梦境光怪陆离,前半段尽是些与照野纠缠的旖旎画面,热得她浑身沁汗。可后半夜,梦境陡然变得粘稠滚烫,像被架在火上烤。但很快,又越来越冷,如坠入冰窟。但白日一整天的刺激和劳累死死压着她的眼皮,直到第二日阳光照进客栈,才艰难睁开眼。
然后,她破天荒发现——照野没起,
那惯常天不亮就催他的人此刻还躺在身侧。手搭在她身上,却比往日沉重百倍。
褚羽心一沉,残存的睡意瞬间惊飞,几乎是弹坐起来,转身就对上一张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那个永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男人,此刻眉头紧锁成川字,唇色透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连呼吸都带着杂音。
“照野?”
她颤声唤他,指尖轻轻触碰他的脸颊。
没有回应,指尖传来的温度滚烫得吓人。昨夜还强势禁锢她的手臂,此刻无力地垂在榻边,腕间浮现出诡异的青紫色纹路。
褚羽一把掀开锦被,只见照野后背的绷带已被紫黑色的血渍浸透。
噬心蛊?
她的第一反应。
但不对,他绝不会在这种事上失算,日子也远未到发作之时。是毒。而且是极其霸道、极其阴狠的,竟能瞒过照野这样顶尖高手的五感警觉,在他毫无察觉间侵入肺腑。
褚羽压下恐惧,飞速爬起来去摸照野的衣领。
暗天盟杀手随身携带有不少药,毒药、解药,吊命的药……褚羽都认识,她飞快挑出几颗解毒丹,撬开照野紧咬的牙关硬塞进去。
然而,一刻钟过去,毫无起色。
照野的体温不降反升,呼吸越发灼热急促,腕间的青紫纹路甚至向上蔓延了几分。
褚羽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这毒不仅诡异,竟连暗天盟的特制解药都束手无策。
她第一反应是找雷煜,找霹雳堂求助。可是他们如今在昭京,霹雳堂最近的核心分舵在青州临安城,中间相距近千里。且金玉楼那万两黄金的通缉令,此刻恐怕已贴满了昭京的大街小巷,她只怕还没踏进任何一家霹雳堂据点的大门,就会被无数眼睛盯上。
下一刻,褚羽突然抬头,目光死死钉向远处城墙里那威严耸立的建筑———六扇门。
沈砚。
那个昨日刚被照野警告要远离的总捕头,就在那里。
朝廷是悬在江湖人头上的利刃,沈砚作为六扇门总捕头,职责就是维持江湖与朝廷的微妙平衡。他与暗天盟虽非死敌,却也绝非同道。
会是他下的毒吗?
褚羽脑中念头飞转。照野是暗天盟的刀,杀过的人里难保没有朝廷重要的人。但若是朝廷真要动手,大可调动高手围剿,何必用这等阴私手段?朝廷要的是震慑江湖、铲除异己,而非单单毒杀一个杀手组织的左使。
更可能是金玉楼。那些人恨她入骨,更恨照野横插一脚坏其好事。用毒暗杀,本就是那些见不得光的老鼠最擅长的手段!
可现在纠结是谁下的毒没用。她孤立无援,连老天爷都不眷顾。穿越时除了那身衣服,就只有那个该死的蓝色小盒子!没有现代药物,没有防身武器,仿佛那个操控她穿越的存在,有着某种恶趣味般的癖好!
褚羽气得想把幕后黑手揪出来痛打一顿。可指尖攥得发白,也只能硬生生忍住。
她还有什么?
她只有自己,和那些或许能引起朝廷兴趣的“东西”。
她不想暴露,不想将自己那些“奇技淫巧”暴露在王朝机器面前,那必将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可当她回头,看到照野惨白的脸、灰败的唇……
没时间了犹豫了。
褚羽猛得闭眼。再睁开已做了决定。
她走到铜镜前,手指沾着胭脂水粉飞快地在脸上涂抹。不会易容,就只能将自己画得丑陋些。
灰扑扑的脸,两道歪斜的眉毛,再点上几颗显眼的痣。
不过片刻,镜中人已变成一个有些丑陋的乡下丫头,扔进人堆里绝不会有人多看第二眼的那种。
接着,她迅速换上客栈里最不起眼的粗布衣裳,将沈砚给的令牌贴身藏好,最后看了眼榻上昏迷的人,指尖在他滚烫的脸颊上轻轻碰了碰,转身拉开房门。
门外阳光正好,街上人来人往,一派热闹景象,却衬得褚羽心里越发冰凉。她低着头,缩着肩,刻意模仿着乡下姑娘的局促步态,混在人流里往六扇门的方向走。
刚拐过街角,就见几个穿着黑衣的汉子靠在墙根,扫视着过往行人。
大概是在照野身边呆久了,褚羽竟然一眼看穿了那人金玉楼的身份,甚至注意到了对方衣袍下隐约的武器轮廓。虽然心里慌,脚步却没乱。她放慢脚步,假装被路边摊贩的糖人吸引,低着头小声问价,余光却悄悄盯着观察四周。
等到确认自己没露出破绽后,褚羽才笑着买了东西离开摊位,继续往前走。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后背的冷汗唰地冒了出来,却硬是没敢回头,攥着刚买的糖人,不停往前走。
穿过两条街,六扇门那座威严的朱漆大门已在眼前。门口的侍卫腰佩绣春刀,一脸的严肃逼人。
褚羽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从怀里摸出那枚令牌,递了过去,恭恭敬敬道:“大人,我想求见沈总捕头。”
侍卫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眼中闪过疑惑。可令牌确实是沈捕头的,于是公事公办地侧身放行:“进去吧,往左拐,到值房等着。”
值房里很是忙碌,几个捕快正埋首整理卷宗,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不绝于耳。见她这副打扮,都停下笔,有些诧异。
“你找沈大人?”一个年轻捕快问,手里还握着笔。
“是。”褚羽低着头,“我有急事,必须见沈大人本人。”
一个年长些的捕快放下笔,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耐心解释:“沈大人正在城西查案,今早接到报案,说是聚福赌坊昨晚出了事,牵扯到几位大员,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有什么事,跟我们说也是一样的,都是六扇门的人,断不会敷衍你。”
褚羽咬着唇,态度却很坚决:“不行,这事我只能跟沈大人说。”
她知道照野的身份有多敏感,暗天盟第一杀手的名头,就是六扇门也未必能容。若是对普通捕快说了实情,难保不会有人为了邀功提前动手,到时候照野就真的没救了。她必须等沈砚,只能等他。
她沉默一瞬,突然从怀里一锭金子放在桌上。
离得最近的年轻捕头仿佛被烫到般后撤几步,神色惶恐:“姑娘你这可使不得!我们是官差,吃的是朝廷俸禄,哪有收贿的道理?快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