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喷溅在唳川脸上,他还来不及眨眼,第二颗头颅已然离肩,血柱冲天而起。
终于,唳川反应过来,尖叫着:“杀了他!一起上!快杀了他!”
十二名暗天盟精锐杀手同时拔刀。
刀光如雪,杀意如潮。瞬间锁定了场中那个孤高的身影,然而下一秒,一道比月光更冷比夜色更黑的弧光骤然炸开。
第一具尸体倒下时,血还未溅到地面;
第三名杀手的刀刚举到一半,手腕已齐根断裂;
第五声惨叫响起时,唳川终于看清———这不是杀人,是收割!是秋风扫落叶般理所当然的抹除!
整整十二名杀手,甚至有一位无相境初阶的暗天盟精锐,在他照野手下都没撑过三息,眨眼间便全数断气。
快!
太快了!
唳川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笑容彻底僵死。他终于明白,过去那个任他拿捏的照野,不过是被“噬心蛊”束缚的困兽。而现在,锁链尽去,毒蛊皆消,再无人能制衡这头彻底挣脱了牢笼的凶兽!
照野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雾霭,再凝实时已站在唳川身后。无生刃上,一滴血顺着刀尖坠落在青石板上。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刀尖点地。
唳川脸上血色尽褪,歇斯底里大喊:“你不能杀我!我爹是盟主!暗天盟不会放过你的!你——”
照野反身一脚狠狠踹在唳川的右腿,力道之猛,角度之刁钻,让唳川的膝盖骨瞬间碎成齑粉。
“呃啊——!!”
唳川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重重摔倒在地,抱着粉碎的膝盖疯狂翻滚抽搐。
但这仅仅是开始。
刀光再次一闪。
唳川只觉得双手手腕处传来一阵冰凉,随即是迟来的剧痛,手腕筋脉竟在一瞬间被齐齐挑断!
惨叫更加凄厉,在死寂的无间崖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而照野垂眸,冷漠地俯视着脚下如同蛆虫般扭动哀嚎的少盟主。
“原来如此,难怪会选你这个废物当下一任盟主。”
低沉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了然的嘲讽。
照野突然弄懂了很多事,他以为自己只是运气不好,又或是天赋太强不好掌控才被忌惮打压。
但没想到,真相不过如此。
无生刃的刀尖,缓缓抬起,对准了唳川剧颤的咽喉。
“够了。”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暗天盟主不知何时已站在演武场边缘,灰白的须发在夜风中飘舞。宗师威压如渊如狱,震得地面碎石簌簌滚动。
“噬心蛊既解,你已自由,何必赶尽杀绝?”盟主淡淡道。
照野的刀纹丝不动。
盟主叹了口气,突然一掌拍出。
雄浑掌力撕裂空气,排山倒海般轰向照野。
那掌风所过之处,气浪不断炸开,青石地面寸寸龟裂。
照野横刀挡住,却仍是退了半步。
但也仅仅只是半步,他很快站稳,握刀的手没颤分毫。
盟主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的内力......?!”
照野缓缓抬起头,薄唇微启:“滚。否则连你一起杀。”
全场死寂。
滚?
他说什么?让威压江湖数十载,执掌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暗天盟主……滚?
这已不是挑衅,这是对整个江湖铁律的践踏!
盟主突然笑了:“好,很好。果然是老夫一手培养出的最利的刀……暗天盟这座小庙怕是留不住你了。”
他不再看照野,拎起瘫软狼狈的儿子转身离去。“希望下次见面,你还能这么硬气。”
“爹!爹——!你不能放他走!他废了我!他杀了我们这么多精锐!他该死!把他碎尸万段啊爹——!!!”
唳川在父亲手中挣扎嘶吼。
“闭嘴!”盟主一声低喝,如同闷雷,震得唳川耳膜生疼。
“你真当老夫不知道你做的那些腌臜事?!滚回去养伤!再敢多言,老夫亲自废了你!” 他拎着不成人形的儿子,大步流星地走向崖边,身影很快便融入黑暗之中。
还剩下的杀手望着盟主离去的身影,心中的震撼远未平息。
盟主竟然退了?在照野如此赤裸裸的威胁和侮辱下,选择了退让?
甚至,有眼尖之人敏锐观察到盟主的步伐似乎微不可察地踉跄了一下,灰白的长须下,嘴角似乎动了一下?虽然无法确认是否受伤,但他们几乎肯定,哪怕是盟主也奈何不了如今的左使!
演武场上,尸横遍地。
照野站在原地,硬接老牌宗师巅峰一掌,他看似无恙,实则胸中气血也一阵翻涌,受了些内伤。
短暂的权衡之后,他转身离开,纵身跃下悬崖,身影消失在云海中。
唳川他迟早会杀,还要挫骨扬灰,让他百倍千倍偿还那日他对褚羽所作之事。
但现在,他要先去拿回被他偷偷藏起来的褚羽的物件。
既然决定彻底脱离,便一丝痕迹也不该留下。
半刻钟后,无间崖底,一道孤鸿般的身影踏着累累白骨,在惨淡的月色下,向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衣袂翻飞,割裂冰冷的夜风。
……
.
几日后,夜黑,月隐。
金玉楼,江南分舵。
舵主陈双刀忽而一凛,刚拿起桌案上的刀,就看见一弟子撞开大门,半边身子都是血,还惊恐喊着:“有人、有人杀进来了!”
话音未落,他的头颅突然斜斜滑落。喷溅的鲜血似在宣纸上晕开一朵红梅。而直到尸体倒地,众人才看见门口那道鬼魅般的黑影。
玄铁覆面,黑衣裹身,刀尖垂地,一线幽光。
“照野?!”
“ 结阵!快结血阵——”
陈双刀不愧是老江湖,惊骇之下反应奇快,厉声嘶吼,双刀已然出鞘,舞出一片森寒的光幕,正是他引以为傲的“双魂夺魄”起手式!刀光如轮,护住周身要害。
然而,他的吼声戛然而止。
天旋地转间,他看见自己无头的躯体还保持着进攻姿势,看见那道黑影所过之处,血雾升腾,如红绸漫卷。
最恐怖的是,没有声音。
没有惨叫,没有金铁交鸣,连脚步声都没有。
只有血滴落地的“嗒…嗒…”声,敲打着最后的心跳。
最后一个弟子捂着喷血的喉咙倒下。
桌上,那盏碧螺春,还兀自蒸腾着袅袅白气。
照野甩了甩刀上的血珠,突然转身望向横梁:“看够了?”
“咔嚓”一声脆响,潜伏的探子摔得筋骨尽碎。
收刀归鞘。
他顿了顿,走向密室。
寒光一闪,厚重铁门连同机括应声而碎。
腐臭扑面。
一群瑟缩的药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形销骨立。看着那提刀的黑影走近,他们甚至连惊慌都显得微弱,只是本能地蜷缩,等待着注定的命运。
却没想,那人不是来杀他们的,反而斩断了锁住他们的铁链。
他们呆呆愣着,想不起道谢,也想不起逃跑。
而做完这些的照野转身就走,未发一言。
——
第39章 报仇
.
———
翌日,太阳升起。晨雾如纱,却掩不住江南城中冲天的血腥。晨风吹拂,带来运河的水汽,却也送来了鸦群盘旋的嘶鸣。
金玉楼江南分舵,已成人间炼狱。
奉命前来的六扇门精锐捕头们,甫一踏入,脚步皆是一沉。两百余具尸首姿态各异,都凝固着死前一瞬的惊怖,地板浸透暗红,踩上去都黏腻湿滑。纵是见惯江湖仇杀、凶案现场的老手,也被这极致的屠戮惊得喉头发紧。
“血月照野,刀下无魂……”
领头的捕头喉结滚动,艰难地吐出这八个字。
除了那个名字,再无其他可能。
消息被快马加鞭传回昭京。
六扇门总捕头沈砚坐在堂内,听着下属禀告“无一生还”四字时,指节在案上轻轻一叩。
他面上无波,心底却掠过一丝庆幸。
那仅存的五颗定魂丹,换得一个宗师境高手的承诺和一个能改变大庆未来的“天外之女”的人情。这买卖,实在太值。
等沈砚带着消息赶往御书房,隆庆帝朱翊烜听完禀报,批折子的手也微微一顿。
他抬眼,眸中闪过一丝与帝王身份不符的兴致,问道:“暗天盟左使今年年岁几何?”
沈砚答:“回陛下,二十有三。”
朱翊烜笑了:“哟,比爱卿你还小四岁。啧啧,如此年纪便有这般实力,再过几年,江湖上岂不是要喊你老沈头?”
沈砚额角青筋微跳:“陛下放心,臣必在而立之前达到那个境界。”
旁的老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心道沈大人这话若传出去,明日御史台的弹劾折子能堆成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