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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后登基手册_杨柒佰【完结】(11)

  不觉间手中茶盏渐凉,谢令仪将冷茶泼下,呼了口寒气,手持银钳往炭炉里加入几块银丝炭,水雾升腾,将她面容遮在其中,晦暗不明。

  “娘娘,君上着都察院去查武陵公,揪出下属门客礼仪僭越,私置茶盐,已命人写好折子,秋狩后就要处置了。”

  说话的人身着水青色窄袖长衫,穿一双玄色银丝绣祥云靴,悄无声息站在谢令仪身后,正是她举荐的堂兄谢尘。

  吏部主官员调任,谢尘同她讲着:“要紧位置上,君上亦拟好人选。”

  “都是出自寒门罢。”

  “正是。”谢尘嘴角带着丝笑意:“多是举孝廉,有位冀州来的白身易知秋,深受君上喜爱,进了都察院做了个九品司狱。”

  “官职虽小,确是要紧的活计,京都案件先过司狱。”谢令仪盯着铜炉,“皇帝是自己挑了把好刀,要用他开路呢。”

  谢尘眼眸微眯,唇角弯了弯:“是不是把好刀,娘娘拭目以待。”

  “他是个奇人,年逾三十卖妻供养双亲,举荐人去的时候,他正磨刀,准备从小儿身上割肉制汤呢。”

  继后神色骤冷,“虎毒尚不食子,此子狠毒,断不可轻视。”

  男人点头,又听继后道:“武陵公出事,除了门客,子孙可有罢免?那个梁煜,被处置了吗?”

  “不曾。”

  梁煜虽处梁家,却有军功在身,只是暂居京城,段怀临不敢动他。

  “可惜了。”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自谢三姑娘离世,剩余姑娘的婚事定的匆忙,大姑娘谢令珠嫁入陇西李氏,二姑娘谢令姝嫁入博陵崔氏。

  因婚嫁不满三个月,不宜回京,故这次秋狩,谢家姑娘并未出席。

  “阿兄,如今你在任上,要千万小心,吏部的事,也不要在家中多说,父亲心里想得只有谢序。”

  谢尘失笑,谢四姑娘前一日答应谢家举荐谢序,当夜反水,将谢家气了个人仰马翻。

  谢父没想到女儿竟敢忤逆,早就在同僚间打点为谢序铺路,没想到被谢尘捡了现成。

  谢序心高气傲,不久就远离京都外出游学,极少与家中通信。

  这几个月过去,谢父虽指望谢尘打探朝中消息,却也依旧没放弃为谢序谋求官职。

  只是谢四远在深宫,家中姐妹又纷纷远嫁,谢父轻易不敢拿捏她。

  天蓝如洗,湖泊清澈,空翠山已过了落叶时节,山中树杈光秃秃的,黑色枝杈蜿蜒向上,犹如一只只向上呐喊的手,满是孤寂。

  谢令仪拢紧外袍,同谢尘往湖畔走去。段怀临今日依旧带着人去狩猎,而那几个将要入仕的寒门,正在湖畔钓鱼取乐。

  一个小小的身影由远及近,直直朝她奔来,离得近了,是满身污泥的庆阳。

  小姑娘头发蓬乱,看见皇后哭得更凶了,眼泪划落,脸上灰尘被冲出几道沟壑,她一头扎进人怀中,哽咽道:“母后,母后,为什么我是女子。”

  谢令仪怔忪,这话她也曾问过自家娘亲,同样的泪眼婆娑,同样的不得其解。

  分明她做的诗词比谢家子弟都要出色,却属上旁人的姓名,唯有女儿家宴会,她才能做出属于自己的诗。

  她沉默着,等庆阳发泄完情绪,才问清缘故。这一问,原是昨夜皇帝为安抚梁昭妃,将刘御女的五皇子交给昭妃抚养。

  方才昭妃带着五皇子抢了庆阳剜得几株野菜,直言她身为女子,取巧农务讨帝王欢心,登不得大雅之堂,活该要为皇子铺路。

  谢令仪拉着庆阳的手往湖边走,“是男是女不重要,你想成为谁才重要。”

  谢尘跟在身后抱怨:“这太残酷了,不该告诉小孩子。”

  回应他的是无尽沉默,皇后往前走着,穿过她被顶替的少年时光,身为女子的前路只有内宅,母亲的泪眼,姐妹的鲜血,没有人告诉她还有另一条路。

  树林角落,梁煜和梁昭妃矗立在侧,梁煜看着继后对庆阳公主和谢尘展颜浅笑,三人如同一家人一般往这边走来。

  见惯了继后冷脸,头一次见她笑,还是同旁人。梁煜心中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意味,他掰了掰手指,对梁昭妃佯装不平:“咱们梁家怎么比不上谢家,本以为婉妹妹能做皇后,可惜了。”

  他喘了口气,将视线转到昭妃身上:“不过,妹妹有皇子,倒也有得是可能。”

  这方三人走到一座小桥边,梁昭妃拉着五皇子站在桥中央,倨傲抬着下巴:“皇后娘娘,康安捕到一尾鱼,赶着为君上烧制,不如娘娘让一让吧。”

  庆阳下意识躲到一旁,被继后揽住肩膀,低声道:“庆阳,你要知道,性别不是上风,权势才是。”

  庆阳懵懂,被带着踏上木桥,谢令仪牵着她步步靠近,层层紧逼。

  昭妃脸色发白,想要呼喊却不占理,放低声音道:“皇后,本宫有皇子在手!”

  回应她的是近在眼前的面容,平日里继后端着一副笑脸,冷下脸才知道,这是一柄开了刃的刀,寒气透骨,杀意凛然。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将昭妃逼得步步后退,直至退到桥边。

  身后的谢尘笑意盈盈摆手:“娘娘先请。”

  梁昭妃恶狠狠瞪着他们,紧攥住五皇子的手:“我们走!”

  第10章

  “皇后娘娘好大的官威。”

  不远处,一身穿麻布长衫的男子定定瞧着他们,一手握着鱼叉,一手拎着只桶,正是易知秋无疑。

  谢令仪扬眉,上前两步打量着:“可是冀州人士?”

  来人身着,正是冀州特有的小赤麻,茎叶生红点,浆洗编织仍会留存,又因赤麻坚韧不易断裂,多用于制作麻袋麻绳,若不是走投无路,极少有人家能制成衣服。

  看这身着,继后心下了然,这应是那位冀州来的易知秋了。

  男人似被她眼神刺到,扯了两把衣服,恼羞大声道:“冀州来得怎么了?皇后娘娘有何高见?”

  谢令仪摇头:“高见谈不上,只是冀州小赤麻极为坚韧,硬挺不折,不似寻常荨麻软韧易编织,想来这制衣之人,定对阁下格外爱重,才肯用心编织。”

  “哈——”

  易知秋心道皇后不愧是内宅妇人,对寻常麻衣都能大惊小怪,这种料子,他们冀州乞丐都不会穿。

  他摸着身上麻衣,神色带着些许自傲,丝毫没将皇后的话放心上:“不过是寻常麻料,比不得京都棉绸柔软,娘娘谬赞了。”

  易知秋的话不似作假,谢令仪观他对附近官员身上的便服多有羡慕,心下了然。

  当问起妻儿老小如今在何处,是否一道入京时,男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声线渐高,似要压住什么:“大丈夫志在四方,岂能为妻儿老小拖累,臣励志为国效力,先有国后成家。”

  “说得好!”

  段怀临不知何时到来,对易知秋之言大加赞赏,当场赐宅院布匹无数,场上众人神色各异,也都纷纷赞扬起易之秋前途无量,段怀临慧眼识珠云云。

  谢令仪神色晦暗,侧首同青雀说了句什么,她小步快跑着往营帐方向去了。

  皇帝毫不掩饰对易知秋的喜爱,又让他站在湖边就着秋景取诗,摆明了要为他铺路。

  毕竟是一类人,欣赏也是应该的。谢令仪刻薄地想,都是一样出卖妻子获取青云路,可不是能说到一起去麽。

  有了这一助力,段怀临即刻对梁家冷了下去,听闻皇后带着庆阳在湖边给昭妃没脸,也只是笑笑,让五皇子又回到刘御女处,昭妃自个儿反省。

  前一夜恩宠无边,第二日冷酷无情,将人高高捧起又重重摔落,帝王心术可窥一二。

  梁昭妃在营帐里咬碎了银牙。“阿兄,你得帮我。”

  女人眼眸含泪,鸦黑的睫毛濡湿一片,细白的手搭上梁煜手臂摇啊摇,她是梁家嫡女,自小被娇宠长大,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段怀临转变这么快,只能是皇后在他面前颠倒是非。梁煜拧眉,只觉往日可爱活泼的堂妹确是蛞噪,若如谢令仪安静些便好了。

  想到此处,他又喜又气,喜那人虽冷若冰霜,嘴上骂他,手上却能继续涂药,却也恼她不是生性不爱笑,只是偏生不爱对他笑,实在讨打。

  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被梁清婉捕捉到,她尖叫着:“阿兄!你笑什么!你也要看我的笑话?”

  被一打断,梁煜面上闪过不耐,站起身道:“婉妹妹,白日是我想岔了,你既斗不过谢四姑娘,就离她远些,不许再招惹她。”

  他说得无情,言罢转身就走,不再理会昭妃在身后跳脚。

  昭妃砸碎了一整套瓷具,暴怒间恨不能立即将谢令仪食肉寝皮。

  她陪伴皇帝不比元后少,也是宫中老人儿了,熬死了元后,又得太后支持,怎么也该轮到她做皇后,哪知会从别处跳出个谢氏女。

  谢令仪入宫多日,她不许其他嫔妃去觐见,就是要打继后的脸,没想到一拳打在棉花上,对方不接招,顺势免了各宫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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