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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后登基手册_杨柒佰【完结】(21)

  想起武陵公那张威严的脸,太后攥紧手指:“动作利落些,别叫人发现了。”

  赈灾现场人声鼎沸,在梁煜雷霆手段下,一片片营帐逐渐立起来,由着前几日填饱肚子,青壮年们也纷纷加入建设队伍。

  京郊的庄子划出百亩由他们农耕劳作,庆阳也在其中,组建一队人在领地空翠山周边侍弄生存。

  这些时日因继后带领,赈灾初见成效,段怀临大力嘉奖谢氏一族,叫其它世家再也坐不住了,空闲时分带着妻儿老小一道来城外帮扶。

  其中陶祭酒便在其中,这日休沐,携妻杜月徽踏足城外,步履沉稳来向灾区。

  杜月徽一袭素衣,发髻轻挽,眉眼柔情似水,却难掩愁绪。

  陶祭酒侧目望向身旁佳人,知晓她心中所想,不免燃起怒火,长臂一伸将她揽在怀里,在她耳边威胁道:“月徽,你乖一些,祖父年迈,看不得你愁容满面。”

  杜月徽一惊,浑身颤抖,知道又是拿她祖父性命威胁她,陶家虽在朝廷领了事儿,祖上却是个杀猪匠,且全家并不避讳有此过往,甚至大堂中央就供奉着一柄杀猪刀,上面血迹干枯,杀气腾腾。

  怀中佳人缩着身子,手指冰凉拽住陶祭酒袖口,粉糯糯的鼻尖儿在寒风下越发通红,双眼极快眨着,散去眼底泪意,才抬头挤出笑脸:“夫君说得是。”

  大雪初停,厚厚的积雪覆盖土地,四下白茫茫一片,城外聚集的百姓也都领上了棉布夹袄,一道道黑色身影在雪地里忙碌奔走,不时有兵士巡逻,维持各方秩序。

  杜月徽穿梭在人群中,带着一堆孩子在雪地里写字唱歌,儿歌从稚嫩的嗓子里喊出来,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陶祭酒则看不上妻子这方行为,抱着手跟在身后冷嘲热讽道:“饭都吃不饱,还想着识字唱歌?”

  杜月徽顿了片刻,背过身去,带着孩子们走远了些,她本就性情绵软,嘴又笨,又不擅长吵架,况且在外面争论起来,实在有失体面。

  要是某个人在就好了,她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紧挨着心脏跳动的地方,贴着一枚平安符,正提醒着她,被人惦记思念,不可妄为。

  所幸陶祭酒并未过多纠缠,嘲讽完妻子,他忙着同梁煜套近乎,这位世家新贵近日得上看重,得趁着赈灾完成前同他拉近关系,否则等人回朝复命,恐怕连边都碰不着了。

  “杜夫子才气斐然,也是本宫的夫子。”

  谢令仪从她身后而来,牵着庆阳的手,对杜月徽莞尔一笑:“秋狩一别,本宫与陆昭仪甚是想你。”

  “娘娘!”这群孩子也不怕人,一个扎着羊角辫儿的小姑娘扑上来抱住继后的腿:“我们也能跟着夫子读书吗?”

  对上一双双期待的眼睛,谢令仪点头,声音温柔且坚定道:“当然可以。”

  庆阳难得碰上同龄人,早带着他们往雪地里撒欢儿去了。继后踱步走到杜月徽身旁,两人往远处走去。

  “本宫每日都要往宫里送信呈报赈灾进程,若是需要送信,可来城外找红绡。”

  “劳娘娘挂心,只是外命妇私相授受终是不妥。”

  杜月徽声音低沉,垂首看着自己的脚尖,“昭仪娘娘过得好,臣妇别无所求。”

  女人小心翼翼踩在雪地里,像只谨慎的猫儿,留下一行清浅的脚印。

  城外荒芜一片,积雪与污泥掺搅在一起,泥泞扑到衣服下摆,杜月徽立在树影下,似一道缥缈淡薄的影子,随时都能消散而去,

  陆绵绵那样热烈的火,也会为如此浅淡的风燃烧吗?

  谢令仪默不作声,想着好友那张扬的性子,爱恨浮于表面,当初就是为了清冷的月亮抗争吗?

  这些过往她并不清楚,只隐约听说,陆绵绵入宫前曾闹过一阵,陆夫人还往广平郡寄过信,托她劝一劝。

  那封信没寄出去,后来就听说,陆绵绵不知怎么又肯了。当初以为她是误入迷途,原来竟是走向了死胡同。

  寒风浮动,吹乱了两人头发,继后长出了口气,低声道:“回去吧——”声音哑在喉间,杜月徽藏在衣下的肌肤,露出蜿蜒青痕自腕骨爬上小臂,新旧瘀伤叠成狰狞蛛网,甚至最里处的衣服上,还隐隐粘着血痕。

  一股无名之火从谢令仪胸口燃烧,她顾不得师徒之礼,上前握住杜月徽的手腕往上一拉,这次彻底看了个清楚。

  “是…是臣妇不小心撞的…”

  女人手忙脚乱挣脱,攥着衣袖想要遮挡,羊脂叮当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是青海籽料,玉石中央晕染出一片鸡血色,当初陆绵绵还抱怨过,虽色彩奇绝,里面却多是冰裂,只得做了对儿细窄的叮当镯,血色雕成玉环串在镯间,倒是难得。

  谢令仪想起来,另一只,似乎在陆绵绵手腕见过,她首饰繁多,常有替换,那只镯子似是旧物,从不摘下。

  她拂过伤痕的刹那,指尖传来诡异的灼痛,杜月徽手臂上的淤青斑斓,与母亲脖颈间常年不消的指痕如出一辙。谢令仪木着脸,想起那年春分,父亲新纳的扬州瘦马在游廊唱曲,母亲那时笑得满脸泪,攥紧裂成两半的翡翠耳珰,说“酥酥你看,这玉碎的声音多清脆”。

  ”娘娘...”杜月徽的抽气声惊醒了回忆,谢令仪盯着自己镶着东珠的护甲,尖锐的甲尖儿掐进对方皮肉。

  恍惚记得,她也是这样掐着母亲腕上淤痕哭问:“我们告诉外祖父好不好?”

  镜中妇人将茉莉香粉细细扑在伤痕上,铜镜边沿的缠枝花纹硌得她掌心发麻:“酥酥要记住,后宅的伤若是见了光...”母亲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染红绣绷上的白牡丹,“就成了扎向娘家的刀。”

  十四岁时心头的火烧到了现在,灼红了谢令仪的眼睛,她尽力稳住声音,面无表情问着:“绵绵知道这些吗?”

  杜月徽摇头,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凝在脸上冰冷黏腻。

  继后压低了声音,带着隐秘的期待,“你想不想,离开这样的人?”

  杜月徽呼吸凝滞,在听清楚继后的话后,匆忙后退两步,拉开与她的距离,声音染上冰霜:“为何要离开?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有夫君,她在宫中也有孩子,我们都能过得舒心,何必要打破现在的境地?”

  她顾不上君臣之道,摆出防御的姿势,色厉内荏地说着,言语间尽是对继后劝她的不满,声音也越来越大,不像指责继后,倒像是说服自己。

  “夫者,天也。”

  指甲狠狠掐入掌心,杜月徽记得,那是嫁入陶家的第一夜,喜娘捧着缠金丝的柳木戒尺念诵:“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违。”

  三朝回门,她也曾伏在祖母膝前哭泣,手腕臂膀伤痕累累,最疼爱她的祖父将《列女传》扔到她面前:“杜氏百年清誉,岂容妇人膝骨重于竹简?”

  一入后宅,生死荣辱皆系于夫家,容不得她再生出旁的心思。

  杜月徽抚着伤痕轻笑:“夫君说玉不琢不成器,臣妇是块顽石,在被良工雕琢罢了。”

  胸口燃起的烈火被一捧雪水浇灭,雪光在她眼中碎成齑粉,谢令仪挺直的脊梁像是被人抽去骨头,软绵绵塌了下去。

  母亲也曾是这般说过,她在为母亲上药时,染血的棉帕散在镜前,母亲说:“妻受杖而色愈恭,方显家风清正。”

  “好一个良工雕琢。”她赞叹着,笑出了满脸泪水,摇摇晃晃往营帐走去,眼前白茫的雪景铺天盖地将她包裹,紧紧束缚,直至屈服,窒息,死亡。

  冷风带着寒气扑在脸上,谢令仪一头栽进雪地里,彻底陷入黑暗。

  第20章

  残雪映着烛芯,在梁煜眉骨投下刀刻般的阴影。谢令仪睁眼时,他正用树枝拨弄炭火,玄色大氅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胸膛起伏不断,似是疾奔而来。

  听到声响,他未抬眼,讥诮声混着炭火爆裂声传来:“皇后娘娘如今也学起了贵女们脚软的毛病。”他将树枝扔进火中,倾身向前,阴森森质问:“亏心事做多了,也会站不稳麽?”

  谢令仪盯着他脸上那处伤痕,是她上次怒极掌掴时指甲带出的,从耳边蜿蜒至眼角,似一条小蛇,让锋利的面容添了丝阴鸷。

  “梁指挥使踏夜而来,就是想看本宫笑话…”她开口就被一阵呛咳打断,喉间血腥气混着衣带上的桔梗香,如一条绳索将梁煜牢牢困在原地。

  梁煜最恨她这副正经面孔,只许她稳坐高台,看向他的眼神嫌恶如污泥,他偏要撕开这珠玉皮相,瞧一瞧是否如他一般,从里到外都是肮脏到发烂、生疮。

  男人掐住她下颌,拇指重重擦过她干裂的唇,"杜家女甘愿当人肉沙包,我们的皇后娘娘倒演起感同身受..."

  一滴热泪落在指尖,“啪嗒——”在肌肤上炸出几瓣儿水珠,梁煜似被烫住般躲闪,被人含住拇指,咸腥瞬间漫过舌尖。

  罗帐被带起的掌风扇得剧烈摇晃,男人坚硬的盔甲硌得她腰腹生疼,谢令仪在那双盛怒的凤眸里看见自己苍白的倒影,从前情到浓时,梁煜也曾缱眷温言:“酥酥,我会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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