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之繁越听越无语,好笑地问道:“你们好奇怪,车我可以自己买,为什么一定要等男人给我送?还有,应盛是我高中同学,你们说的那个女孩我知道,巧了,她是我初中同学,人家只是全家移民去爱尔兰了,并不是传闻中被应盛妈妈送去国外的。这世道想毁掉一个女孩实在太轻而易举了,捕风捉影弄出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可以给一个女孩制造出许多困扰。我们女孩真的不要再内耗了,男人主宰社会已经很无奈,但女人不可以也撑起一片天吗?毕竟这世界都是在女性的裙子底下诞生的。”
舍友们面面厮觑,最后了悟非常地得出结论:“难怪应公子到现在都还没被繁繁收编啊……这回真是踢上了一块油盐不进的铁板!”
第二天早上,应盛一如既往骑着车到宿舍楼下接祝之繁去上课,不知道哪里惹到了这位姑奶奶,一大早臭着一张脸,这哪是接祖宗来了,接火药桶吧?
祝之繁生气地踹了他的自行车轮胎一脚,喊他别再继续拿自己做障眼法了,暗搓搓谈了个家境微寒的女朋友,贪生又怕死,怕应伯伯他们不同意,便拿自己掩人耳目去哄他们开心。
应盛死皮赖脸地追上她美丽生气的背影,笑得目光熠熠地说:“彼此彼此,你不也拿我气死江与舟?”
祝之繁恨恨瞪他一眼,跳上他的车,顺便探出手来,从背后狠狠拧了他的腰一把,应盛登时在车座上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连声讨饶。
其实应盛的女朋友是祝之繁班上的张鸥,而因为班上的高中老同学实在太多,其中又有应盛家世交的孩子,应盛怕这段尚是初萌芽阶段的恋爱因走漏风声而被扼杀在摇篮里,于是将主意打到了看似人畜无害、交友男女不忌,成天傻乐呵小孩心性的祝之繁身上。
人畜无害这些善良、小白的标签真是应盛对祝之繁的误解,而且这误解真是误会大发了,貌似温良无害的祝之繁,脑瓜精明得很,基本不做有本无利的交易,于是阴森森地露出尖锐爪牙,狼子野心昭昭其显,一拍即合与应盛同流合污。
之所以说是同流合污,是因为应盛应大公子正是计软学院第一才子江与舟的室友,还是床位都连在一起的那种室友。
计软学院和法律系隔了大半个沪大,君在学校头,我在学校尾,而因为应盛这个人肉幌子和情报探子,祝之繁得以冠冕堂皇地进出男生宿舍,顺便随时随地收获江与舟的最新动态。
谁说分手了不能继续视奸前任?祝之繁手眼通天,甚至还在江与舟这无情的混蛋身边安插了个狗腿耳目呢!
清晨的上学路,女孩的闹,男孩的笑,落在旁人眼里,恐怕又是小情侣之间一个蜜里调油的恩爱片段。
江与舟路过宿舍楼下的十字路口,脸色僵硬得有些苍白,远远听见那一串如铃的清脆笑声,不禁狠狠捏紧了拳头。
心中滋味万般,最终无力地松开手,低头看去,空无一物的手掌提醒着他,那样的笑与闹他也曾拥有。
祝之繁是心头的一剜血,是今生无法痊愈的伤口。
美丽带毒的糖果,一边越是远离,一边越是忍不住上瘾靠近。
江与舟此生从未怕过什么东西,但望着那个坐在自行车后座天真无邪渐渐远去的背影,他怕了,他怕再这样煎熬下去,有一天会逼疯自己。
他怕成为那个为你疯、为你癫,宁负全世界却不忍负一人的恐怖疯子,他怕有一天,他甘愿为了她失去残存的理智与人伦,遭受全世界的唾弃与谩骂。
他大概是疯了,又或者真的已经疯了,他居然内心疯魔到觉得即使做一个疯子又何妨,做一个和她在一起的疯子是何其快乐与富有!
作者有话说:
立个flag,下星期正文完或者彻底完结!(雄心壮志叉腰,做不到当我没说→ →)
第36章 ◇
◎撒网◎
林雪的病情进展很快, 临近年关,受病痛折磨奄奄一息的她已经不再爱晒太阳。
不知道人之将死,是不是都会畏惧阳光。
这是后来祝峰跟祝之繁说的, 他说林雪最后那半个月,只要房间有一点阳光进来,林雪躺在床上, 即使再没力气翻身,她都要转过身去背对阳光。而在她离开人世的前一天,已经十几年没下过雪的雾城,突然纷纷扬扬下起鹅毛大雪。
那天上午下了一场大雪,下午出了太阳,生命尽头厌光的林雪,扬起脸上苍白的笑容, 给祝之繁打了个提前问候新年的电话。
她说乡下的阳光很好, 好像回到夏天一样,那会祝之繁穿着裙子在院子里的台球馆游刃有余游梭,裙摆灵动,好比美丽恣意的水草。雾城下了雪,很美,沪城有下雪吗?
那一天祝之繁其实是有预感的,林雪给她打电话的时候, 她正在食堂打饭, 张鸥跟她前后站在队伍里排队, 应盛则嘻嘻哈哈排在她们俩身后。祝之繁在队伍前头听电话不知不觉哭了,他和张鸥无所知觉, 依旧互相说着咬耳根的悄悄话, 笑得旁若无人。
祝之繁浑浑噩噩听着电话, 窗口轮到她打饭了,心不在焉随手点了两样平时根本不爱吃的菜,就连米饭都忘了拿。
她离开队伍先去找位置,应盛和张鸥两个在队伍里叫她等等一起走,结果祝之繁根本没听见,脸上印着残泪,心事重重地端着饭盘找了个食堂角落的位置坐下。
对面位置什么时候坐下来一个人她完全没在意。
祝之繁挂了电话后仍旧感伤不已,耷着脑袋,思绪完全是凭空飘着的。
过了良久,等她仰起头来看清对面所坐之人是谁,惊愕得把嘴张的无比大,目瞪口呆到把眼珠子都快爆出眼眶了。
那人居然是她曾发誓一万遍老死不相往来,却又虔诚祈求神明原谅她一次次说话不算话的江与舟!
食堂窗外下着雪,天气阴惨惨的,显得江与舟冷漠的神情更加严肃,不过这些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他竟然主动来找她!
这令祝之繁感到不可思议,平时在校园里两人就算偶尔歪打正着遇见,江与舟从来表现得与她素不相识,就算她死皮赖脸地去他寝室找应盛,明知她多是挂羊头卖狗肉的意思,江与舟也都是很快就眼不见为净地冷着脸带上书出门。
他是显得那么不耐烦与她再有什么交集。
应盛曾经问祝之繁:“你确定他会为你吃醋?别是白费功夫吧!江与舟那张脸,说是比哈尔滨的冰雕还冷都不为过……每次你来,他不是白你,就是白我,好像我们一对‘奸夫□□’多俗不可耐,人家根本不稀的多看一眼。”
她不确定,她太不确定了。
在这段感情最开始,两个人干柴烈火一般一分一秒都舍不得分离的时候,他都是那么轻易地说不爱就不爱了。她就如他手下一个不小心写错的代码,及时发现错误,稍微删除改正一下就好了,复杂庞大的程序又可以运行自如了。
祝之繁从来不是一个不愿向前看的人,只是遇上江与舟,她的执念尤深,好像中了什么绝世魔咒或情蛊,就算如今只剩她一人苟延残喘地在情感漩涡里徘徊,她都还继续做着无用的垂死挣扎。
江与舟蹙着眉,凝视她脸颊上已然干透的泪痕,声线冰冷道:“你什么时候爱上了三人行?果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应盛这样三心二意的花花公子,你也跟他处得下去?他跟那女的明目张胆在你面前卿卿我我,你就只会没用地在这哭?”
祝之繁被他这番说教之辞弄得彻底呆傻,惊觉羞辱之余,然后在心底得意地嘲笑江与舟,他果真上了套!这场战役她还没有输!
江与舟的在乎,便是最好的证明。
她伶牙俐齿回复的很可恶,“关你什么事?江与舟,我的一亩三分地乐意种萝卜还是种青菜,那是我的事,需要你多管闲事吗!”
江与舟被她的执迷不悟一度气到爆裂,就差气急败坏地晃一晃她那颗小巧又精致的头颅里到底盛了多少水。
简直孺子不可教也!
望着江与舟杀气腾腾大为火光的快速离去背影,祝之繁呆笑不已,仿佛看见胜利女神在向自己微笑。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原来高贵清冷的江与舟,也不尽然是金刚塑的冰冷无情躯体,他也会为了她的“愚蠢痴傻”而生气恼火。
他看她愚不可及,她看他失心走火。
***
这段时间为了备战期末考,祝之繁起早贪黑,成了图书馆的钉子户。
早上七点,祝之繁就已经从食堂吃完早饭,走在去往图书馆占座的路上。
途中妈妈给她打来电话,通知她林雪昨晚夜里已经走了的消息,祝之繁仰头望着头顶冬季灰败的天空,只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明明昨天中午还给她打过电话的人,现在就已经阴阳永隔。
作为家里的代表,祝之繁跟学校请了假,带着赙仪前往雾城。
妈妈安排了老韩开车送她,但是祝之繁选择了坐绿皮火车,慢吞吞的火车,让她想起了林雪第一次带她去雾城的时光,她们一起在火车上闲话家常,她把林雪当成一个知心大姐姐那样尊重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