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昼冷笑:“半月前,臣与爱妻同游玉京河,这婚事金玉良缘,得圣上赐婚,有何不满?”
“若说后宅之事......张大人前日刚收了几位江南瘦马,恐怕夜夜笙歌,连北地春汛祭祀祈福的折子都忘了看吧。”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谢辞昼寡言,为人孤高,向来不与人下场争执,如今......
究竟是为了卖林家个人情,还是迫于圣上威压?
张呈气得结巴,“你,你,你胡说八道!”
圣上适时开口:“查!给朕查!”
“众卿继续议北地春汛之事。”
原本叫嚣着皇后废立一事的人出师未捷,此刻噤若寒蝉。
忠华门外,林巡恩早早等在一旁。
谢辞昼面色平淡,微微颔首道:“林将军有事找我。”
林巡恩有些意外,从前谢辞昼从来不搭理人,就算是与林笙笙婚后,见到林家人也如没看见一般。
“笙笙还好吗?”林巡恩只关心这件事。
谢辞昼不语。
林笙笙这些日子奔波在宝香楼,听元鸩说,瞧着心情不错。
林巡恩道:“这婚事本就是乱点鸳鸯,你若是不喜欢笙笙,也别磋磨她,我们将笙笙接回去便是。”
他补充道:“政事与婚事不可混为一谈,今后林家与谢家依旧是亲戚。”
“她很好。”谢辞昼冷冷说完拂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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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林笙笙不大好,因着那日在画舫里吃了太多冰酥酪,后来又在河上淋雨吹冷风。
所以她这次癸水腹痛非常。
本约了朱掌柜看香料的行程也被她推了。
佩兰又递过来一个汤婆子塞到林笙笙怀里,“姑娘,你先捂着,我去给您煮一碗红糖水来。”
说完,佩兰急急离去,林笙笙叫住她。
“记得打个蛋!”
佩兰见她疼的脸色苍白也不忘了吃,笑道:“好嘞。”
瘫倒在床榻里,林笙笙盘算着最近得来的消息。
闻令舟自西南归来后便一直驻守京中,前些日子刚被封了殿前司副指挥使一职。
在京中,自然就方便碰面了。
这一世许多事都变了,今后究竟怎样她也说不准,但是如今查清楚贵妃生辰中毒还有胥无凛叛城这两件事绝对没错。
得找个机会,同闻令舟见上一面。
三年未见,不知他可还记得曾经青梅竹马那段时光?
“姑娘,老爷叫您过去一趟。”白蔻在门外道。
谢老头?他找我做什么?
准没好事。
“就说我不舒坦,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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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熟悉的檀香气味,谢辞昼闻不惯,站得靠近门口。
谢长兴手执诗经,坐在书案前。
“为父知道娶林家女非你所愿,也不愿看你郁郁寡欢。”
谢辞昼无言。
谢长兴自顾说着:“妻你已经没得选,但是妾室却可以好好挑一挑。”
“周家虽是小官,但是胜在人口简单,周大人谨小慎微,老实。”
“前些日子我已同他说定,下个月便把周家三姑娘纳给你做妾。”
谢辞昼蹙眉,冷声道:“我并没有纳妾的心思。”
谢长兴放下诗经,意味深长道:“你同林家女迟迟不圆房,你当我不知道为何?”
“既然不喜欢,那就再挑一个便是。”
“谢家百年世家传承,为父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该尽心开枝散叶。”
闻言,谢辞昼冷笑:“开枝散叶?父亲妾室多,这事还是交给父亲吧。”
“你!不得放肆。”谢长兴不与谢辞昼争口角。
“你终究是年轻,等今后日子长了,自然知道妻妾平衡之道。”
“周氏模样不错,性子也温和,比林家女乖顺懂事,等她进了门,也好削一削林氏的锐气。”
谢辞昼决然道:“我不纳妾。”
说完,他转身要走。
忽然门口拐进来个小厮禀报:“林娘子说不舒坦,不来了。”
谢长兴冷了脸,“前几日她还上蹿下跳跑出府去抛头露面,怎么今日叫她来议事,又推脱说病了?”
“再去请!”
小厮得令退出门,刚要走,又被谢辞昼叫住:“慢着。”
“我既不同意纳妾一事,叫她来说也无用。”
谢长兴不耐烦道:“亏他们林家自诩家风正家规严,竟教养出这么一个无礼的女儿来!”
谢辞昼侧首睨了一眼谢长兴,冷声对小厮道:“娘子既然不舒服,便不要去打搅。”
“诗经无用,父亲不如多读读《孟子》。”
直到谢辞昼抬脚离去时,谢长兴才反应过来谢辞昼的暗讽,气得摔了诗经怒骂:“纳妾这事暂缓,那开枝散叶一事你不许懈怠!”
棠梨居内,鹅梨帐中香气味悠远恬淡。
林笙笙喝了热乎乎的糖水,裹着被子在床榻里哼哼唧唧。
“不成,太疼了,佩兰,去叫府医来。”
往日疼起来也就是浅浅的在小腹内翻滚一下,如今却加重了十倍百倍,疼得林笙笙眼前忽明忽暗,分明手脚冰凉,额间却沁了汗。
佩兰掀开帐子一瞧,只见林笙笙连唇色都白了,吓了一跳忙跑出去找府医。
谁知一跑出去就撞见谢辞昼。
谢辞昼停在门口,负手而立,“慌慌张张做什么?”
第13章 冷月 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已近四月,春雨阵阵,今日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而林笙笙却被癸水腹痛困在床帐中呻吟不止,佩兰跑出去又跑了回来,撩开床帐一角气喘吁吁道:“公子来了!”
【他来做什么?】
林笙笙脑子里瞬间闪过那日在画舫中的事。
“让他出去!”林笙笙用被子将头蒙住。
佩兰见状不知所措,偷偷看了看谢辞昼的神色,惊讶的发现他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生气。
正踌躇间只见谢辞昼已经走到床前。
【本来腹痛就晦气,他来凑什么热闹?】
【棠梨居难道就如此进出随意?】
谢辞昼站定,看着床榻里缩着的一小团,只有额头与浓密乌发露在外面。
“哪里不舒坦?”
林笙笙冷冷道:“不劳你费心。”
【我不舒坦与你何干?】
【不舒坦就该叫府医,谢辞昼来有什么用。】
谢辞昼坐在一旁太师椅上,吩咐道:“去叫府医来。”
佩兰连忙跑出去。
房内梨香清甜,一应陈设淑雅大气,谢辞昼漫不经心打量。
并蒂缠枝插屏后隐约映出一件樱草色衣裙,衣裙旁边花几上幽兰盛放,露出一点淡蓝色花心。
床边绣架上是绣了一半的松竹,绣架旁空出一块地方,有些突兀。
谢辞昼垂眸,忽然想起那副被劈作两半的青鸟双飞的绢丝,是否本该立在绣架旁?
香案上远山炉泛起袅袅香雾,又是他向来不喜欢的甜香,若是他没记错,林笙笙从前喜欢的是雪中春信,冷冽气味浓郁的香丸。
只是......这冷冽气味他好久没闻到过了。
床榻内好一阵子没有动静,谢辞昼忽然回神——
难不成睡着了?
不是说不舒坦?不舒坦也能睡着?
还是说这本就是她的推托之词,就为了不去见父亲,又或者——
为了逃避纳妾一事。
谢辞昼眉头舒展,若是为了逃避纳妾一事,那也有情可原。
新婚不久,若是纳妾定然伤了林笙笙颜面,她不愿也正常。
他向来不喜欢这些小心思,但他与林笙笙是夫妻,理应理解她、包容她。
不多时,府医跟着佩兰匆匆赶来。
谢辞昼并未拆穿,任由府医上前诊治,他端坐在太师椅上慢慢喝茶。
佩兰隔着床帐唤了两声姑娘没有得到回应,一下子慌了神。
一把掀开床帐,只见林笙笙脸色煞白,美目紧闭,躺在榻上已经疼得失去意识。
“姑娘!”
府医见状也着急,忙道:“快!快扶起来,先扎针!”
扎针?为何就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谢辞昼闻言,一下子放下茶盏,顾不得茶水晃荡泼湿衣袖,两步走上前。
“怎么回事?”
他走到床边坐下,捞起浑身绵软的林笙笙,揽在怀中,只觉怀里的人像热水里滚过的面条儿。
府医行针,佩兰在一旁急得眼泪直打转。
“从六七日前就开始不舒坦,姑娘只当是癸水腹痛,一直忍着,可是昨日来了癸水后竟然变本加厉,没想到,没想到竟然直接痛晕了过去。”
府医扎针在合谷、劳宫两处,看了看谢辞昼,道:“还请公子脱了夫人的鞋袜,老朽须得扎涌泉穴。”
谢辞昼一只手臂揽着林笙笙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出略过裙角向下探去。
罗袜细软,轻轻一握便触到了林笙笙的脚掌,纤巧不足他轻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