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把他重新绑好,拴在县衙门口。”谢辞昼上前握着林笙笙的肩膀左右看了看,见她毫发无损才松开手。
这一切只发生在转瞬之间,朱玉才喘上气来,她哭着,直喊妧儿,妧儿。
妧儿捡起地上已经空了的小瓷瓶,用袖子擦干净后才交给林笙笙,“林姐姐,今日多谢你,莫大的恩情,我定会报答你。”
然后走到朱玉身旁,呼吸未稳,抚着她的背道:“娘亲,他以后再也打不到你了。”
她没有哭。
林笙笙惊魂未定,仍处在后怕中,她从未陷入过如此险境,一切发生的太急,她没有机会思考。
【今后若是再遇到这种事,必须带一个防身利器才行。】
她又看了看朱玉与妧儿,心绪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轻叹一口气,“白蔻,领着人把这收拾了。”
说完,林笙笙垂着头离开,刚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回头拉起谢辞昼的手。
只见他中间三根手指靠近手掌的那一截指节已经开始血肉模糊。
方才朱玉丈夫的身前沾了不少药粉,被谢辞昼打了一拳,沾到手上不少!
这药粉刺激皮肤,沾上便会剧痛无比。
“你沾到了药粉!”
谢辞昼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点了点头,仿佛感受不到痛一般。
“快走!回府!”林笙笙顿了顿道,“回谢府!”
谢府更近,这伤口必须尽快处理用药才行。
马车疾行,在里面坐着晃得厉害,林笙笙手中的茶水泼出去不少,她用帕子沾着最后一部分茶水把谢辞昼手指的伤口擦了一遍又一遍。
谢辞昼视线紧紧随着林笙笙,她认真做事的时候心无旁骛,此刻什么都没想。
她的手指很软,像一块品质极佳的绸缎,稳稳托着他受伤的手掌。
她的动作很轻柔,用绣满了佛桑花的丝帕一点一点擦掉他手指上残余的药粉。
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手上,是温热的。
但是她的动作又很利落,快速处理完这些就那他的手放下,然后心里开始念叨待会回府需要用到的药材。
【连翘、蒲公英、黄岑、紫草......】
林笙笙,真的很好。
谢辞昼的心里像下起绵密雨丝,圈圈涟漪不停歇。
“林笙笙。”
“嗯?”
“我的手很疼。”
他重新把受伤的手伸到她面前。
第32章 痛悔 紧张的是谢辞昼
林笙笙一时无言。
【疼, 肯定疼啊,那可是我精心调配的,不疼的话我白研究这么些天。】
谢辞昼仍伸着手, 把伤口展现在林笙笙的面前,甚至还轻轻晃了两下。
林笙笙仔细看了又看,确认没有残余的药粉在他的手上,她保证道:“你放心, 我制得出来便治得好。等会回了谢府, 我就给你配好药。”
谢辞昼还不把手收回去。
【……】
【什么意思?疼很正常, 得忍着啊, 难道还要像小孩子一样吹一吹吗?】
谢辞昼眼睛亮了亮, 但是面色看起来还是淡淡。
【我懂了, 这药粉是我制的,也是我亲手交给妧儿的, 谢辞昼都看见了,所以他这是在怪我。】
【算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林笙笙道:“对不住啊, 我也不知道这药粉会沾到你手上,你是为了护我才受伤, 我一定会给你治好的。”
谢辞昼的眼睛彻底暗了下去。
他收回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护你是应该的,是我不小心沾到药粉,与你无关。”
林笙笙看了一眼谢辞昼,有些莫名。
【护我是应该?好像也不是吧。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有什么应该?】
林笙笙干巴巴道:“反正,谢谢你......你要是疼得厉害, 那就自己吹吹。”
“记得离远些吹,若是离近了吹的都是热风,会更疼的。”
【还记得从前在栗州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手掌,闻令舟呼呼吹了两口,离得那么近,痛得我龇牙咧嘴......】
马车内气氛骤冷,谢辞昼深吸一口气又无力呼出,又是闻令舟……
谢辞昼抬起手,对着伤口狠狠吹了几口热气,离得很近。
林笙笙见状着急道:“哎呀,你怎么这么笨,不是这样吹的,方才不是都教你了吗?”
谢辞昼看她一眼,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懂了,把手拿开一寸,又吹了几口热气。
【……】
“不是这样!哎,你怎么教不会啊?”林笙笙气得要跺脚,她拿起谢辞昼受伤的手,抬到离自己嘴唇一拳的距离,然后翘起嘴唇轻轻吹了几下。
“喏,要这样吹,是不是凉的?”
谢辞昼看着她,点头。
“是不是缓解了一些?”
谢辞昼的视线定在她的唇上,又点头。
她的手好软,就这样捏在他掌心,像捏住了他正跳着的心一样。
什么热气凉气,他全然未觉,只觉手上始终不痛,只痒痒的,像被柳丝挑过的水面。
手中温软离开,谢辞昼心中空落落的,但是他不好再开口让林笙笙给他吹一吹。
毕竟,方才那次都是他用了手段偷来的。
“公子,少夫人,谢府到了。”元青的声音响起。
因着是夜半忽然回谢府,所以惊动了谢长兴,林笙笙只好随着谢辞昼先去谢长兴的书房拜见。
“好好的在林府待着,怎么会忽然伤了手?”谢长兴抿了一口茶,眼睛不住地往谢辞昼手上看,看完又往林笙笙那边扫过去。
林笙笙起身回话,“宝香楼出了点事,夫君随我一同前去处理,不慎伤了手。”
夫君,夫君,夫君……
谢辞昼挑挑眉,坐得端正了些,从前没觉得,林笙笙说夫君二字的时候柔柔的,尾调带着钩子一般。
他细细品味这两个字。
谢长兴冷哼一声,“大半夜的还去铺子里招摇,有什么事叫下人去处理就是了。”
很少在府中走动,一向只待在自己院子里的谢云霜也来了,她声音怯怯的,“哥哥,你的手还好吗?”
谢云霜是金姨娘唯一的孩子,如今才十六岁,长了一张淡淡的脸孔,若是抛到人海里,一时半会捞不起来。她性子娴静,沉默寡言,平时只待在自己院子里。
金姨娘站在谢长兴身后,笑道:“笙笙年轻,从前又不待在云京,好动些也正常。”
闻言,谢长兴再次冷哼,“你那铺子早早甩开,安分待在家中绵延子嗣相夫教子。”
【老古董。】
林笙笙刚要回怼,谢辞昼站起身,他先走到林笙笙身边揽着她的腰到玫瑰椅旁让她坐下。
然后回身对谢长兴道:“今日若非林笙笙为我挡了一下,儿子恐怕伤得不止是手。”
“宝香楼的事关乎大理寺正在查的一桩案子,若不是我执意要夜半去查看,林笙笙也不会因为关心我而跟着去陷入险境。”
“父亲,儿子手上的伤还急着去处理,先告辞了。”
谢长兴愣了一会,“啊,去吧,快去处理,别耽搁了。”
谢辞昼颔首,领着林笙笙出了书房。
全程没有给金姨娘半个眼神,仿佛她不是这个家的人。
瞅着林笙笙被谢辞昼揽着腰走出去,金姨娘撇撇嘴,“大人,您看呀,这么些年我待公子难道还不好吗?他还是这么不待见我!”
谢云霜上前挽住金姨娘的胳膊,“娘亲,咱们回去吧。”
金姨娘不罢休,硬挤出两滴泪水来,眼巴巴看着谢长兴。
“休要闹,回去。”谢长兴仍看书,摆明了不想再管这些事。
本来,王氏死的那年,谢辞昼还小,谢长兴曾侥幸觉着谢辞昼不会懂其中弯弯绕绕。
但是......
回想起一个多月前谢辞昼在书房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谢长兴打了个寒战。
这个儿子的性子随了王氏,不好惹。
他年事已高,只求下半辈子顺顺畅畅,看着谢辞昼把谢家撑起来,不叫定州那几个兄弟觊觎便好,其他的,他才懒得管。
金姨娘的眼泪赶紧收回来,“罢了,罢了,我终归不是他的亲娘。”
她能在谢府莺莺燕燕中脱颖而出,靠的不止是美貌,还有察言观色见好就收的本事。
“云霜,快把今日你做的补汤端上来给你爹爹尝尝。”
谢云霜依言端上来。
谢长兴放下书卷,拿起瓷勺在碗中搅动。
金姨娘适时开口,“听闻大人这些日子已经开始给枕欢物色人家了......云霜与枕欢就差半岁,您看是不是顺便给云霜叶物色物色?”
“你有什么主意?”谢长兴放下瓷勺冷道。
金姨娘道:“我是个没主意的,但是听闻戚贵妃最近正在给肃王选良娣......”
不等她说完,谢长兴斥道:“休要动肃王的心思!如今辞昼在朝中拥护圣上,从不参与党争,咱们家若是再出一个肃王妾室,成何体统!你叫辞昼在朝中如何立足?”